第5章 偶遇

以防萬一，她還是在出門的時候，拿了放在門旁的雨傘。

如果不是腿傷了，她完全可以騎自行車去，既方便又節省時間。現在，她只能步行去了。

她把所有的零花錢從自己的小金豬存錢罐里倒出來，數了好幾遍，只有五十五塊錢，也不知道這些錢能不能把新書包和文具全部都買回來。其實想想，她今年才十三歲，五十五塊錢已經不少了，而且現在的物價比十三年後的物價要便宜多了，一塊兒冰棍兒只需要兩毛錢。

「小瑾，去上學嗎？怎麼現在才去上學啊，都下午四點多了，快放學了呀！」

唐瑾站在樓道的高處，望了望正挎著菜籃子上樓的王阿姨，笑著回答說：「不去上學。我這兩天生病，跟學校請了假，現在要出去買東西。」

「這剛開學就請假啊！」王紅梅詫異地看著她，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唐瑾不去上學上面，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小瑾，你說你這腦子也不聰明，這剛開學就成天想著玩兒，連你哥努力的一半兒都不到，怎麼能考上好的高中？又怎麼能考上好的大學？你現在都不知道努力，以後就找不到好工作；找不到好工作，可怎麼掙錢報答你爸媽啊……」

王紅梅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從不去上學說到她不努力，從不努力說到高中，又從高中說到大學結婚生子……

唐瑾聽得頭有些大。她只是請個病假，不知道哪裡觸動了王阿姨嘮叨的開關。

王紅梅住在他們的樓上，平時最喜串門聊天，聊得最多的是她那個去年剛考上國家重點大學的兒子。街坊鄰居雖然都知道她這個人只是愛炫耀，沒什麼惡意，但當著他們的面兒數落自己的孩子，多少還是有些不樂意，因此大家都不太愛跟王紅梅說話。

「阿姨，我急著出去買東西，等下次再聽您的教誨。」說著，唐瑾也顧不上腿傷，啪塔啪塔朝樓下跑去。

王紅梅還想著說說那令她驕傲的兒子，藉此來激勵唐瑾這個沒有上進心的小孩兒，沒成想她還沒開口，就讓唐瑾給溜了。「不行不行，這樣下去哪成啊，看來要找機會跟她媽媽好好說說。我兒子都是因為我從小教育的好，才能有這麼大的出息……」

唐瑾一口氣跑到樓下，雙手扶著膝蓋喘氣，突然很慶幸她差點兒被人販子抱走的消息沒有傳到其他人的耳朵里，這要是被王紅梅知道了，恐怕全樓的人都知道了，指指點點的聲音鐵定不會少。

上一世因為她被拖走了，唐肅跟趙柔芝選擇了報警，找到她時全身都是傷，精神也在崩潰的邊緣，因此鬧得動靜很大，她出院的時候，街坊鄰居已經全知道了，背地裡說閑話的自然也是不少。為此，唐肅與趙柔芝還有過搬家的想法，後來因為經濟有限，才放棄了這個想法。

唐瑾背著一個黃色的熊貓小包，望著晨光玩具的招牌，笑著拍了拍鼓囊囊的小包，跑了進去。

她只挑了兩支筆，然後拿了許多黑色和兩支紅色的筆芯，等到筆沒墨水的時候換上一根新的筆芯，循環利用，可以節省不少的錢。當時家境不富裕的學生，幾乎都是這麼做的。紅筆芯用得很少，有時候需要自己改試卷或者寫標註的時候才用，兩支已經綽綽有餘了。

「老闆，賣的有初一的練習冊嗎？」唐瑾從書架旁探出頭，朝坐在收銀櫃檯后看小說的老闆喊。

「在你左手邊最後一排的書架上。都讓人給拿亂了，要買哪個你自己扒扒找找。」

唐瑾朝自己左手邊最後一排書架走去，發現真的被翻得很亂，英語數學歷史什麼的，全部都混在了一起。她站在那兒，扒了好半天，才找到一本滿意的數學拔高練習，中途還在這些書中翻到了一本紫色封皮兒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有些手癢地翻了翻。

她手癢可不是因為想刷題，高三的時候已經刷得她想吐了，絕對不會自己再去找虐。她手癢純粹是因為站在過來人的角度上，看看以往的高考題的難度如何，然後在心裡小小地吐槽一番。

老闆看的小說叫《夢裡花落知多少》，估計是看到了悲傷的地方，粗糙漢子的眼睛竟然濕潤了。

唐瑾把要買的書放在櫃檯上，上身趴在上面，湊過去看了看，「老闆，這本書有這麼好看嗎？」

聽她這麼問，老闆抬頭看了她一眼，「你年紀這麼小，懂什麼好看不好看，跟你說了也不懂。高中生最喜歡看這本書，我剛進貨回來，就被那些女生搶空了，好不容易才留下這最後一本……」

唐瑾一直以為郭敬明只有女粉絲，沒想到男粉絲也不少。店裡除了郭敬明的書，還有大張的海報，看來老闆是他的老鐵粉絲無疑了。

老闆戀戀不捨地放下那本《夢裡花落知多少》，給唐瑾結賬。「這本也要？」老闆舉著那本五三，以為是這個小孩兒拿錯了。

唐瑾笑著點點頭，從小包里摸出零花錢，「一共多少錢啊？」

「二十三塊錢。」收了錢，老闆把這些資料書和筆裝進一個塑料袋兒里，遞了過去。等唐瑾走出店門，他繼續看起了小說。

唐瑾站在書店門前，望著越來越陰暗的天空，決定今天就先這樣，晚上跟唐肅老爸要點兒零花錢，明天再出來買書包。

決定之後，她拿著東西加快了腳步，在下雨之前趕回家。如果不會下雨，這樣的天氣就再舒服不過了，連迎面吹來的風都帶著絲絲涼意，不似平常那般煩悶燥熱。

她低頭拐了一個彎兒，與那邊也恰好拐彎兒的人直直撞到了一起。因為個頭和年齡都小，她被撞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裡的東西撒了一地，手心被小石子兒硌出了幾個紅色的印子。

周宇瓊原本心情就差，現在被人這麼一撞，消極的情緒已經到達了噴涌而出的邊緣，皺眉看著坐在地上的人，這才發現是那個小孩兒，忍著脾氣問：「你怎麼在這兒？」

唐瑾抬頭，猛地被他可怕的神情嚇了一跳，加上小孩子脆弱的心裡，聲音聽起來像哭了一樣，「我、我出來買、買東西……」

這也怪不得她。上一世，她在出車禍之前，剛剛參加完周宇瓊的葬禮。已經死去的人就這樣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她不慌亂、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唐瑾今天穿了一件藍色的連衣裙，裙擺鑲著白色的蕾絲邊，斜背著一個黃色的熊貓小包，扎著兩個小辮子，忽略臉上欲哭的痛苦表情，儼然是一個可愛的小公主。

或許是想起小孩兒前不久剛受到驚嚇，周宇瓊緊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來，語氣也變得柔和。「走吧，一個人不安全，我送你回家。」

唐瑾兩隻小手撐著地面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彎腰撿起地上的書和傘，乖乖地點點頭。

周宇瓊的目光落在那本被人撿起的五三上，似是疑惑，微微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