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墳墓
許久,北唐穆仁和妻子北唐曉風離開房間,北冥跟在他二人身後。
北唐穆仁轉過長廊,來到沒人看見的地方,一拳打在堅實的牆壁上,三尺厚的石牆被他穿了個洞。
「妖貨!我不殺你!誓不為人!」北唐穆仁咆哮道,震徹整個軍政部,擎天大廈,縱橫百丈,十六層軍防,萬人起首,陡然敬立!
曉風靠在丈夫懷裡,痛哭出來:「十幾年前,要是沒有五弟,要是沒有五弟……我們……」她一把抱住丈夫再也說不出話。北唐穆仁緊擁著妻子,亦是淚流滿面。
北冥站在他們身後,心中亦是跟著難過。他不認識第五逍遙,也不認識第五梵音。小小年紀,自兩年前爺爺過世后,他便沒有這般難受過,北冥皺起眉頭,轉身離開。
接下來的兩三天,梵音時睡時醒,不下床,也不吃東西。睜開眼就看著天花板,不說話。
這一日上午,屋裡沒人。她一人緩緩起身,走到窗邊,靈眸微動,推開了窗。紅鸞見她醒來,高興得不得了。這幾天梵音昏昏沉沉,紅鸞只乖乖蜷伏在她耳邊,一動不動。偶爾看看她的耳朵,也不啄她,見她無動靜,就貼得更緊些。
紅鸞在她頸間纏膩了好一會兒,又飛起來靠在梵音消瘦的面龐,紅鸞身上暖暖的。
「我沒事。」梵音開了口。紅鸞機靈的金瞳一轉,趕忙撲嚕嚕飛到梵音耳邊,用小嘴輕輕啄著她薄薄的耳垂。梵音杏眼輕眨,用手摸了摸紅鸞的腦袋,沒說話。紅鸞用頭輕輕蹭著梵音的耳朵,鸞羽落寞垂下。梵音看著窗外,一動不動。
不一會兒,房門開了,曉風和崖雅一同走了進來。崖雅看見梵音下了床,控制不住地大叫一聲,朝她跑了過來:「小音!你起來了!」一把抓住梵音的手。
梵音回過頭,看著身邊個子小小的崖雅,她才十一歲,半天應了句:「嗯。」
「小音,你起來了。」北唐曉風局促般的欣喜道。
梵音抬頭,看向她,輕道:「您是……」
「我是北唐曉風,北唐穆仁的妻子,你可以叫我曉風阿姨。」曉風急忙走到梵音身前,自我介紹。她想抱抱這孩子,可是,北唐曉風在看清梵音的樣子后,停下了。
梵音眼眸低垂,眼神遊離,盡量靠著牆邊,就連崖雅拉著她的手,她都在不經意間抽了回來。北唐曉風心中一陣難過。
「咱們吃點東西,好不好?」她岔開話題。
梵音坐在床上,抱著碗,低頭吃著。崖青山他們進來,她盡量再靠得離床頭近些。
不一會兒,北冥進來告訴母親,他去國正廳議事,晚些回來。臨出房門時,北冥看了一眼梵音,她整個人已經背對著他,面朝床頭牆壁。
半夜,北冥睡在梵音隔壁客房,輾轉幾次都不成眠。今天梵音的樣子在北冥腦海揮之不去:「她在躲什麼?」
忽的,北冥從床上坐起,快步來到梵音房前。敲門道:「梵音,你在嗎?」沒人應聲,「梵音,你在嗎?」北冥急了,推門進去,月光沖灑進來,窗帘飛揚,窗戶大敞。
「不好!」北冥急忙往裡屋走去,只見床上空空如也,梵音不見了!
東菱城外,一個輕薄的身影在夜間穿梭,行動極快。梵音眼若繁星,搜索著歸途。紅鸞站在她頭頂,立起鸞羽紅冠。梵音拚命奔跑著,靈力聚於足底,胸口猛烈起伏著,她的身體狀況糟透了,但還好,總算活過來了。
「紅鸞,是這邊嗎?」梵音說道。紅鸞發出清鳴,示意梵音方向。她要趕回家去!
梵音腳下不停,一天一夜。奔跑期間,她已開始洗髓,靈力緩緩流動在骨髓血肉之間,斷食斷水。只有這樣,她才能堅持得夠久。即便她現在的狀況強行進入靈法洗髓階段,最多不過三天,但她也要趕回去!
「再堅持一下!就到了!」梵音心中暗喜,馬上就到遊人村了。三天後,梵音前面就是秋滿山。
第三日傍晚前,她終於衝進秋滿山,衣衫早就濕透,虛汗不止,她整整奔跑了六十幾個小時。
「雷落!雷落應該就在前面!」梵音喜悅地大叫道,紅鸞也跟著她蹦了起來,發出數聲清鳴,那聲音亦是在叫雷落。
可就在衝進秋滿山後,梵音亢奮的笑容漸漸變得僵硬,一點點垮了下來。一股股燒焦的味道衝進她的鼻子,大片林子被毀,樹成焦炭。
「雷火,是雷落的雷火。」梵音道。「你在哪?你在哪?」梵音焦急地尋找著,眼睛搜索了一遍又一遍,沒有雷落的身影。
「雷落!你在嗎?」梵音叫了出來,聲音很小,「雷落,你在嗎?」沒人應她。
梵音越跑越累,筋疲力盡,靈力崩了,緩緩喪失,洗髓停止。她沒了力氣。但還是咬牙邊跑邊喊:「雷落!你在嗎!雷落!你在嗎!」最後已經變成大喊,梵音一個人在林子里瘋狂的大喊大叫,邊叫邊哭:「雷落!你在哪呢!」
忽然,紅鸞鸞羽一聳,梵音停了下來:「在哪?」
紅鸞顫抖的指了一個方向,梵音猛地奔跑過去,「在哪啊?在哪啊!我沒看到啊!」她哭喊著,埋怨著。
就在這時梵音的聲音停住了,她雙眸微合,沖一個東西跑了過去。
「這是什麼!」她撲通一下跪倒在地,「這是什麼……這是什麼紅鸞……」她不敢伸手觸碰。
一個腐壞的,充滿血污的手臂出現在梵音面前。藍色的衣袖,上面有個金扣子,是梵音送給雷落十六歲的小禮物。梵音一點點拿過手臂,輕輕翻了過來,她想她應該認識雷落的手掌,就像認識他的臉一樣。扣子,不作數的,總得看看手心才知道是不是他。
就在梵音翻過斷臂的一剎那間,一聲哀嚎衝破夜林,「啊!」梵音痛哭出來。抱著雷落的斷臂,不管他是不是已經腐壞了,她都心疼愛護猶如自己的生命。「雷落!」梵音喊著雷落的名字,他再也回不來了。
她胸口中發出陣陣悶哼,壓下一口氣,抱起雷落的斷臂,站了起來。梵音收斂哭聲,不停氣喘,眼睛在四周拚命搜尋,「還有一個,還有一個……」她默念著。
不遠處,她又找到了雷落的另一個斷臂,這是他第二支被砍下的。這一隻已經七零八落,梵音在土地里耙了好久才拼湊齊全。
「身子呢,身子呢,身子呢……」梵音的嘴裡不停念叨著,神志獃滯。直到午夜,她跑地跪倒在地,才算停下,沒有找到雷落的身子。上萬靈魅,碾壓而過,不僅是雷落,雷叔同樣,殘存不剩。
梵音抱著雷落兩支殘臂,往村子里走去。
「爸爸、媽媽、爸爸、媽媽、爸爸、媽媽……」她一路跑一路念,跌跌撞撞,終於走出了秋滿山。秋滿山從來都不算大,可這次下山,幾乎要了她的命。
梵音來到村口,腿已經軟了,張著大嘴,雙眼微突,「爸、媽……」一片狼藉,秋滿山遊人村幾乎被夷為平地。梵音亦步亦趨地往前走著,嘴裡不停念道,「爸、媽、爸、媽……」
她穿過小街小巷,來回搜索著。沒有人,她往村西頭跑去。她記得,爸爸最後和靈魅戰鬥的方向就在前面。
「爸爸應該在那裡,爸爸應該在那裡……」梵音自言自語道,懷裡緊緊抱著雷落的斷臂。
爸爸媽媽,她就要到了。前面好像有東西,梵音的眼睛疲勞過度,看不清了。她跑了過去,呆立住了。
村子的最西頭,有個東西立在了那裡。上面寫著:
吾弟
第五逍遙與其愛妻林悅兒之墓
兄北唐穆仁立
「什麼鬼東西……什麼鬼東西!」梵音看著父親母親的墓碑,由呆變痴,由痴變怒,最後竟咆哮起來!「什麼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