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我是真的輸了
那人正是聆訊部的總司端鏡泊。北冥剛剛用的那招靈法便是他們的看家本領防禦術中的其中一招,靈化防禦盾甲。北冥此番抵擋的力量怕是比聆訊部中任何一位部長都要強過數倍不止了。端鏡泊掂算著,表情難看。
梵音朝場外飛去,身子不受控地向地面墜下,她咬緊牙關,勉強讓雙腳落地,可巨大的衝擊還是讓她不停後退,她俯下身去單手扶地,右手指尖滑過青石板地,拖出長長一段才穩住重心,停了下來。
梵音喘著粗氣,汗如雨下,她緩緩直起身來,烏黑的髮絲垂了下來,落在她的耳邊。她看向賽場,賀拔仍然站在上面,此時的裁判員已經可以念出獲勝者的名字了,因為她已經不在場上了。
這就是東菱軍政部的實力,這就是可以勝任部長指揮官的實力,梵音默念著,眉眼低垂,良久,她的嘴角牽動,扯出的苦澀和卑微無法隱藏。
她找到了,她終於找到了一個對她自己來說恰似合適的借口和出口。她輸了,無論是現在還是以前她都輸了。她輸給了東菱,輸給了靈魅,輸了比賽也輸了父親母親。
她用這殘忍而真實的方式告訴自己,這一切是不是可以不再責怪自己了。她是真的不夠強大,她不如賀拔不如北唐不如靈魅。她真的救不回自己的父母,她是真的心衰力竭,百轉千回,亦不能行了。
她沉默著,凌亂的髮絲擋住了她的眼睛,那片刻對她來說已是萬年。那面龐里露出的笑容酸楚地小心翼翼地藏著一絲留給自己的釋懷。
胸口跌宕兩下,她抬起頭準備和觀眾一樣一起恭喜賀拔獲勝,只見賀拔對著裁判席作了一個禁聲的手勢,隨後健步走下賽場,沖梵音走來。
「你沒事吧?」賀拔來到梵音面前,低下頭看著她,粗著嗓子問道。
「沒事。」梵音用右手扶著自己的左肩。
賀拔皺起眉頭,看著她左邊下沉的肩膀說道:「肩膀傷著了還說沒事,趕緊叫靈樞給你看看。」說著他就回頭看向靈樞部的人,揮手示意讓他們趕緊過來。
梵音沒有說話,她把頭偏向左邊,看著受傷的肩膀。忽然右手發力,一摁一推,只聽骨頭咔嚓一聲,她把脫臼的手臂自己接了回去,衣服上留下她指尖的血痕。
她咬緊牙關,擰眉,一滴汗水從她清澈的眼睛淌了過去。她抬手用胳膊拭去額頭上的汗水,然後輕輕地活動著左臂,又繞了兩圈,方才抬頭看向賀拔,開口道:「沒關係的。」她說話乾脆,賀拔看著她鎮定的眼神心下佩服。
「你快上去吧,要宣布你贏了。」說完,梵音嘴角露出點點笑意,那樣子簡簡單單的,彷彿與剛才換了一個人。
「咱倆一起上去。」賀拔堅定道,大男人的模樣盡顯。梵音想了想說道:「那走吧。」說罷,她準備和賀拔一起上去。
可是賀拔沒有立刻動身,而是看向梵音身後,極為恭敬地開口道:「本部長,我們先上去了,剛才真是麻煩您了。」說完,他又點頭一禮。梵音回頭看去,才發現身後數米外北唐北冥站在那裡。
「你們上去吧。」北冥說道。
剛剛的激斗,梵音根本沒察覺北冥何時來到了她的身後,她看著北冥把話說完便轉身和賀拔一起往賽場走去,沒走出兩步,她又回頭看了看他,只見北冥鄭重地對她點了點頭,以示肯定。梵音看過心裡堅定,走了上去。
兩人來到場中,裁判員大聲宣布挑戰賽第一場賀拔勝。排山倒海的歡呼震徹賽場,賀拔的名字被軍政部的同僚們大聲呼喊著,原本應該開心慶祝的賀拔顯得有些局促。
他看向梵音,剛剛不只是梵音一個人的激戰,對他來說又何嘗不是一場惡鬥,以至於最後關頭奮力一搏,此刻的他靈力也是所剩無幾。
當他看向梵音時,梵音也正在看著他,她眼中的從容和堅定讓賀拔徹底明白,那是他接下來要全力以赴的對手,不容怠慢。還沒等他做出動作,只見梵音已經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賀拔剛想伸手與她相握,卻又頓住了,他看見因為與地面摩擦而受傷還在往外滲著血的她的手。
梵音也發現了他的眼神,低頭看見自己血污斑斑的手,慌張地撤了回來,在自己的衣角上按了按。
賀拔連忙擺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他的窘態讓他面色發紅。
「好了。」梵音揚起臉,再一次伸出手。
賀拔也伸出自己的大手,用力與她握了握,心裡很是暢快。只見梵音咧了下嘴角,眼睛也抽搐地眨了一下,顯然賀拔一時高興用力太大了。他連忙鬆開手,使勁點頭道:「對不起啊,對不起,我忘了你受傷了。」
看著面前這個彪形大漢,梵音不禁被他憨厚的樣子逗笑了。「沒事。」她爽快地說道。台下的觀眾也都毫不吝嗇的為梵音喝彩著。周圍軍政部的同僚開始嘰嘰喳喳起來。
「賀拔,放開人家小姑娘的手。」
「這個小女孩是不是之前來過部里?」
「是嗎?我沒見過啊。」
「好像是的,前一陣子好像見過。」
「我的天啊,這個小女孩也太厲害了吧,和賀拔那個傢伙打成這樣。」
「可不是嘛,你看看賀拔最後都用殺手鐧了!」
「這個小女孩的身法也太好了吧。」
「別總叫人家小女孩小女孩的了,說的好像你能打過人家一樣,就她的身法你我再練個幾年也不是對手。」
「你能不說大實話嗎!」
「她怎麼能抗下賀拔那一劍的!」
「她剛才手裡拿的是平常的兵器嗎,沒看見介質啊,她憑空幻化出來的嗎?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她剛才直接接了賀拔隊長的重拳嗎?」
「嗯!」
「接住了?」
「嗯!」
「天啊!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著,沒有了平時軍人嚴禁整風的樣子。
比賽結束,裁判員宣布第二場比賽軍事賽於五天後開賽。如果梵音輸了,第三場就不用再比。她獨自轉身離開賽場,在出口處看見崖雅和崖青山早已等在那裡。她走到他們面前,揚起頭說道:「咱們回去吧,」她看著滿臉淚珠的崖雅說道:「我沒事,別哭啦。」
「讓我看看你的傷。」崖青山說道。
「不礙事青山叔,就是脫臼了,不過手上還真有點疼。」梵音看著火辣辣的手指,沖崖青山吐吐舌頭,「我帶著藥水呢,現在就給你塗上,馬上就好。」
崖青山從一個青色挎包里拿出一個小藥瓶,把藥水灑在了梵音手上,梵音皺著眉,不敢看,馬上她就覺著自己手指冰冰涼涼的,一點都不痛了。
「哥,我去送送他們吧。」天闊站在北冥身邊,比賽結束時他就回來了,現在詢問著哥哥的意見。
「別過去了,這幾天你也先不要去找他們了。」北冥說道,他知道現在這個時候梵音沒有心思見任何外人。天闊明白他的意思,便不再多說。
梵音回到家中這幾天閉門不出,連飯菜都是崖雅端去她房間給她吃的,只見她整天用筆在紙上寫寫畫畫,嘴中念念有詞,手上不停盤算。
崖青山父女也不多問,直到比賽的那一天,梵音才梳理好從自己的房間走出來,她身著緊衣黑褲,中間系著一排暗紅色束腹腰帶,身姿挺拔,袖口和腳裸分別用淺色和暗色緞帶綁好,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多餘的衣料。
三人來到賽場,梵音便和父女二人分開,獨自來到等候區,等待裁判員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