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留還是流
「要喝點什麼？」靳宇問，「要喝點啤酒么？」
「不用，我就白水吧。」林默苒說。
她現在杜絕一切食品添加劑的飲料，不管是不是要這個孩子，現在都要做好妥帖的打算。
靳宇說：「你交換生的手續辦的怎麼樣了？」
「已經遞上去了，最多下周就會出結果了，」林默苒伸出手來比手指，「還要準備英語等級考試，面試……」
事情一大堆。
靳宇說：「你是不是在補習英語？」
「嗯，」林默苒說，「我英語底子差，現在瓶頸了。」
她的口語不太行，即便是現在，都還是只會最基本的那些口語交流，如果是讓她談論對某一段話某一個話題的看法或者見解的話，她就不行了。
靳宇說：「我舅舅最近給我找了一個外教，外教就是專門負責這種英語面試的培訓，你要一起么？」
「外教？」
「對，加籍的，」靳宇說，「一個三十多歲的女老師，我有點不太好意思，她總是調戲我，你跟我一起的話，會好一點的。」
他怕林默苒會拒絕，直接說：「你要是實在覺得過意不去，我們補課的費用可以aa。」
這句話，剛好說在了林默苒的心上。
她點了點頭，「好。」
畢竟她不想在金錢上欠靳宇的，靳宇對她已經付出良多了。
「菜端上來了，」林默苒說，「你嘗嘗，都是這裡的招牌菜，我吃過，味道不錯的。」
「嗯。」
這家餐廳的味道很不錯，附近有不少人都光顧這裡。
今天梁濯和葉之汶約付良和幾個同學過來談事情，付良就推薦了這家餐廳。
付良從洗手間出來，經過了大廳，恍然看見了坐在那邊吃飯的林默苒，腳步猛地一頓，都已經向前走出了幾步，又停了下來轉過來看了幾眼。
這人……
這不是林默苒么？
而坐在林默苒對面的，付良也認識。
嗯，靳宇，校草級人物，長得又高又帥還家世背景好。
他急忙一溜小跑著就回了包廂，「五哥……」
梁濯沒在包廂。
葉之汶正在和付良的幾個同學說公司的一些運營情況，指了指外面，「打電話。」
付良的這幾個同學，都是在計算機的運作上有很好的天分的。
現在葉之汶運行公司財務方面緊缺，社畜的工資要求水準實在是太搞，都是c市漂，既要吃飯有要租房的，為了節省開支，葉之汶才提出了向大學生中做延伸，當做兼職。
付良比了一個OK的手勢，看見走廊盡頭的梁濯，站在一邊，等著梁濯打完電話，才走過來說：「五哥。」
「嗯？」梁濯收了手機往前走。
付良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直接說：「五哥，你跟我過來。」
他直接拉著梁濯下了樓，在一樓的牆邊，停住了腳步，好像是做賊心虛一樣從牆邊朝這外面看了一眼。
梁濯：「……」
他好笑的問：「你這是在搞什麼？」
付良指了指外面，「你看。」
梁濯順著付良手指的方向，看見了靠近窗邊的那一桌的一男一女。
就算是一個背影，他也能認得出來，這女人就是林默苒。
他剛才打完電話向上勾起的唇角，一下就僵住了。
不知道坐在對面的靳宇和林默苒說了兩句什麼，林默苒捂著嘴笑的不停。
梁濯：「……」
這女人以前就算是和她交往的時候，也沒這麼笑點低吧？
就別提現在了。
現在她就是一桶炸藥，而他的靠近，就是一根火柴，可以點燃的那種。
付良現在大氣不敢出站在一邊。
他知道梁濯是對林默苒有意思的，要不然也不會派他去跟著林默苒，以保證林默苒的安全。
他正在猶豫著要怎麼開口的時候，梁濯忽然抬步就從牆後面走了出去，說「你先上樓去。」
「啊？哦。」
付良轉身離開，還又扭頭看了一眼，見梁濯已經大步走到餐桌旁了。
林默苒剛笑了一聲，看見一個黑影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抬頭一看是梁濯，咳的一下就吃嗆了。
梁濯幫林默苒抽了一張紙巾，「看見我這麼驚喜？」
林默苒：「……」
這不是驚喜，而是驚嚇。
在學校附近吃個飯，怎麼都能碰見梁濯？
靳宇笑了笑先站了起來，「表哥，你也在這兒吃飯。」
「嗯，順路就來吃個飯，」梁濯說，「介意拼桌么？」
靳宇看了一眼林默苒，「苒苒……」
「我介意。」林默苒說，「我不喜歡和不太熟的人坐在一起吃飯。」
「你跟我不熟？」梁濯挑了挑眉反問，「那不如我幫你回憶一下？」
林默苒：「……」
她看梁濯就要開口，也是怕梁濯口中說出來什麼難以收回的話來，就直接改口，「那既然是靳宇的表哥，那拼個桌吧。」
梁濯就順勢坐在了靳宇的旁邊，剛好是和林默苒對著。
靳宇不是沒聽說過林默苒和梁濯曾經的那一段，只是兩人都沒有公開承認過。
梁濯又拿了菜單，點了幾個菜。
林默苒直接說：「那表哥，你的賬單你自己算，我的賬單我自己算。」
等待上菜的時候，林默苒當著靳宇的面，也不好和梁濯懟，就默默地吃菜。
喝蝦仁白菜湯的時候，林默苒忽然被這蝦仁的味給激的一陣反胃的噁心感就上來了。
她扭頭乾嘔了一聲。
對面坐著的兩個男人：「……」
「怎麼了？」
「沒事吧？」
林默苒擺了擺手，去抽紙巾，抬頭就看見了正坐在自己對面這張罪魁禍首的臉，更加覺得心裡堵得慌。
這麼好吃的菜，吃了還反胃，還嘔吐。
「沒什麼。」
不過這麼一吐，也沒什麼胃口了，林默苒就靠在椅子上玩兒手機，聽著坐在對面的這表兄弟兩人說一些家常的話。
在靳宇面前，梁濯表現的也只是一個剛出大學門沒多久的「萌新」，再加上本身他在梁家營造的就是一個辣雞紈絝的形象，公司里也就是任了個閑職而已。
靳宇倒是說了一些他未來的規劃。
「你想要出國留學？」梁濯疑問道。
林默苒翻動手機的手指微微一頓。
靳宇笑了笑，點頭：「嗯，是的，我是想要出國留學，學無止境，準備再拿個MBA的雙學位。」
「不錯，比我強，」梁濯拍了拍靳宇的肩膀，站起身來，「今天這頓表哥我請了。」
他說著，就朝著收銀台走去。
林默苒後知後覺的才反應過來梁濯要去結賬，急忙就跟了過去，「不用你結賬，我結我的，剛才不是跟你說好了么。」
她本來這頓飯就是用來還靳宇的，梁濯這麼一結賬，她欠了靳宇的這頓飯，不就自然而然的轉移到梁濯的身上了么。
比起梁濯，她還寧願欠靳宇的。
「要麼全付，要麼不付。」梁濯說。
林默苒瞪了他一眼。
「我全付！」她先於梁濯把卡遞過去，付了錢。
收回信用卡，林默苒白了梁濯一眼，「怎麼能有你這麼摳摳索索的男人。」
梁濯：「……」
…………
林默苒回到宿舍，洗了洗頭髮，從浴室里出來。
蘇婷婷說：「你手機剛才一直在震。」
林默苒一邊擦頭髮一邊走過來，看了一眼手機，還沒來得及看清在手機上的未接來電，來電就又來了。
是一個沒有備註的號碼。
林默苒接通了電話，「您好。」
「下來。」
「……」
這聲音不是梁濯又是誰？
林默苒直接掛了電話。
樓下的梁濯：「……」
林默苒翻了翻白眼。
明明沒什麼魄力，就別學霸道總裁范兒了。
過了幾秒鐘，梁濯發過來一條微信。
【下來！我在你樓下！】
林默苒掃了一眼消息，到陽台上朝下面看了一眼。
梁濯的消息緊隨其後又發了一條進來：【要不我就上樓了！】
林默苒：【你上來啊。】
梁濯：「……」
林默苒就不信梁濯敢上來。
她現在是風口浪尖上的中心人物，沾染上她，到時候鐵定是同時被推向最中心的位置。
梁濯不是那種性格衝動的人。
她把手機放在一邊，就去吹頭髮了。
吹了一半頭髮，她就聽見門外的走廊上有尖叫聲，緊接著門就被從外面敲響了。
向萱正站在門口的落地穿衣鏡前搭配衣服，聽見敲門聲就開了門。
門口站著的，是梁濯。
向萱和梁濯對視了一眼，轉頭看向林默苒，「林默苒，有人找。」
林默苒手裡還拿著吹風機，熱風吹拂著頭皮，下一秒，她看見了門口的男人，手裡的吹風差點就摔在地上。
她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
他竟然真的上來了？！
門口有不少女生都圍聚了過來，「宿管阿姨讓進來的？」
「不會吧，這可是女生宿舍，還是大晚上的。」
「是偷偷進來的？」
「這男人是誰啊？」
「你不認識？就是原來追求過黃老師的那位唄。」
「你他今天找誰啊？」
幾個人還在討論著，梁濯就已經走了進來。
向萱直接拉著目瞪口呆的蘇婷婷來到了陽台上，給兩人留下了空間。
林默苒把吹風筒放在一邊，「你是真敢！」
梁濯聳了聳肩，「你不是讓我上來么？「
林默苒：「……」
她承認，有時候，她真的看不懂梁濯是怎麼想的，分明在梁家表現的謹小慎微，而在有些時候，卻又大膽的出奇。
梁濯將手裡的袋子放在了桌上。
「這是養胃的中成藥，你喝了養一養胃。」
「我什麼時候胃病了？」
她的確是胃不太好，但是這事兒他水也沒說過。
「剛才你不是反胃想吐了么？」梁濯問。
林默苒到嘴邊的話，就卡住了。
梁濯現在過來這裡，就是因為剛才吃飯的時候反胃？
「我那不是反胃，我是……」
梁濯挑了挑眉，「是什麼？」
林默苒：「是因為看見你吃不下飯。」
梁濯：「……」
看見他都吃不下飯的想吐了？
林默苒現在聽見外面走廊上傳來的那些嘰嘰喳喳的聲音，都能想象得到那些同學在外面會怎麼編排她了。
「你準備從哪兒走？」林默苒指了指門外，「現在外面都是人。」
梁濯：「能從那兒走？」
他看了一眼陽台上，「這可是五樓。」
他倒是想要跳窗，但是這裡跳下去就不是窗，而是跳樓了。
林默苒憋了一股氣，本來今天對心情不佳，再加上反胃沒吃好飯，看見罪魁禍首的梁濯心裡就很不爽，現在還要被人被背後指指點點的。
「你既然都已經是前男友了，就不能安靜如雞的繼續當好前男友么？」林默苒也不知道要怎麼辦了，「就別總是來我面前刷存在感了。」
梁濯：「……」
他走近了林默苒忽然向前湊了湊。
林默苒直接向後退了一步，「你又想幹什麼？」
「既然你都已經把刷存在感這麼一頂大帽子扣到我的頭上了，我要是不過來頻繁的刷存在感，不就太對不起我這個前男友的身份了么。」
林默苒立即轉身想要去陽台上叫向萱和蘇婷婷，被梁濯伸手給擋在了牆的另外一側。
這個姿勢，倒像是他要壁咚她的感覺。
林默苒眨了眨眼睛，抬頭正對上樑濯的下巴，「梁濯，你別讓我看不起，當初利用我的時候，不也沒有考慮過感情這回事兒么，現在都已經分手了，就別搞深情後悔那一套了，別讓我看不起。」
梁濯被林默苒這話說的猛地一刺。
如果以前林默苒的那些話，他就算是聽了，也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可這次，她這話還真的是刺到了他了。
他以前就了解林默苒的性格，他清楚，她就是這樣的性格，一旦是失去了，就不會再去挽回了。
這一瞬間，林默苒從梁濯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絲受傷。
她嚅動了一下唇。
她的確是話說的重了，作為男人，被這樣的話傷到……
「梁……」
宿舍的門被從外面敲響了，外面傳來了宿管阿姨的聲音：「開門開門！」
林默苒一聽就知道這是來逮梁濯的了。
陽台上的向萱也聽見了這聲音，她走了過來，和梁濯對視了一眼，轉向林默苒，「我來吧。」
向萱直接打開了門。
門外，除了最前面的宿管阿姨，還有外圍圍著的七七八八的女生，都是在看熱鬧。
向萱說：「他是來找我的，給我送葯。」
宿管阿姨狐疑的打量了向萱和梁濯一眼，「下去吧，傳出去的話領導就要找我談話了。」
向萱特別送了梁濯下樓。
林默苒聽著外面走廊上的聲音漸漸地散去了，她坐在椅子上，看著放在桌上的葯袋，裡面的幾瓶中成藥好好地擺放著，她一時間有點恍惚。
其實，各人有各人站的立場。
梁濯在利用她的時候，就算是不對，可是卻也選擇了一條最有效最有利的法子，既轉移了錢，又報復了景生蔓。
如果她是他，也會選擇這樣一條捷徑，本來她也不是什麼好人。
可是前提是她對梁濯沒有感情。
梁濯對她的眼神，又不像是假的。
林默苒的手在小腹上拍了拍。
現在她有了孩子，還有沒有可能和梁濯重歸於好？
這個念頭從腦海中一浮現出來，她就搖了搖頭。
她是個抖M么？不可能的。
就在林默苒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的時候，向萱回來了。
林默苒抬頭看向向萱。
「你剛才……」
向萱把外套脫掉掛在一邊，「我的名聲本來就不好，多一個裙下之臣也沒什麼。」
蘇婷婷在浴室洗澡，林默苒就問：「你跟梁濯怎麼認識的？」
「你不是知道么？」
「嗯？」
「就是葉之汶把我介紹給黃世傑，然後認識的他，」向萱說，「你別把我想的多高大上，我幫他，都是有明碼標價的。」
林默苒：「……你很缺錢？」
「缺啊，」向萱勾唇笑了笑，點了一支煙，開了窗子，讓煙氣能從窗戶透出去，「誰會跟錢過不去呢。」
林默苒說：「我也缺錢過，我也不瞞你。」
在馮玉珍手裡，不接受馮玉珍的安排，不僅僅缺錢，什麼都缺。
林默苒只慶幸自己在十八歲后，生了一成大病，所以才拖到了去年，否則的話她可能永遠也成不了穆筱筱，也發現不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向萱笑了笑，「那還是你不缺錢。」
她推開陽台門，走了出去，穿著黑色的衣裙，倚在欄杆上，身體的曲線畢現。
林默苒聽見衛浴間的水聲停了，知道蘇婷婷洗完澡了，就跟著向萱走到了陽台上。
向萱吐了一口煙氣，說：「我媽是死在我手裡的。」
林默苒瞳孔驀地睜大。
「我媽那個時候生病，醫生說有救，只需要做一個開顱手術，需要交手術費，可是我沒有，我去借錢，借了我家的親戚，所有人，他們都不肯借，他們知道我還不起，所以都不肯借，我求了所有人，我甚至跟醫院的醫生下跪了，可是醫生也無能為力。」
手術的錢，不是一個小數目。
這不是道德綁架，給小錢還可以，可是手術費，動輒幾萬十幾萬，醫生也不是救世主。
「那你爸爸呢？」
「我爸？」向萱冷笑了一聲，「一個賭鬼也敢稱我爸？他早就死了，沒人敢借給我媽錢，都是因為這個畜生，把家裡的錢都給揮霍光了，房子都給賣了，我和我媽只能住在出租屋裡。」
林默苒：「那後來……」
「後來我就把我媽給拉回了家，幾天後，我媽就走了，」向萱低著頭，長發遮掩了她的面龐，「我媽臨死前跟我說，讓我考上大學，好好上學。」
她嗤了一聲，眼眶有些酸澀，「我考上了大學。」
林默苒忽然就知道，為什麼向萱會嗜錢如命了。
她為什麼會什麼活兒都接，就為了能撈錢。
因為知道了需要錢卻拿不出來的時候的絕望，就算是用不到，手裡也必須有，她才會安心。
林默苒向前走了一步，忽然抱了抱向萱。
向萱手裡的煙差點就戳到她的胳膊上，哭笑不得，「你這是幹什麼？」
「我知道你不需要我的安慰，」林默苒拍了拍她的背。
「知道我不需要，你還這麼摟著我幹什麼？」向萱攤著雙手，「我是直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