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輿論
林浠想，廖世民搞這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為的是什麼。
背後推波助瀾的勢力她想不是艾欣就是文仁瑾。
如果是文仁瑾，沒必要還特意好心來給她通風后，再捅一刀。來一刀痛快倒更是他的作風。
如果是艾欣，聽葉澤言說艾家在帝都的勢力走的是下坡路，且並不經商。
林浠腦海里漸漸浮現一張矜貴男人的臉，心裡突然一聲「咯噔」，「姚總，這事除了廖世民，京石南城的主管艾欣應該也參與了。所以有沒有可能是京石在背後推波助瀾……？」
她說的很慢，語氣裡帶著小心翼翼。
畢竟這只是她的推論，有些話有些人不能隨便亂說。
中年男人想，如果京石插手了，事情將變得棘手許多。
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林浠忍不住又問了句，「姚總？」
「嗯，知道了。當下是先把逸家的熱搜撤了，再鬧下去怕是要被有關部門盯上。我這邊會跟進調查甲醛的問題，儘快出一份聲明。」
「哦對了，你說認識受害者，把你知道的她私下生活再和梁璐說下，市場那邊應該做一波應對的公關，改變一下輿論導向。」
聽完姚總指示，林浠把親眼親耳所聞所見卻沒有證據的一些事，告知了梁璐。
網紅這一詞在當下，其貶義早就逐漸大於褒獎。朗逸的公關也在第一時間利用這一點，將熱搜從令人唏噓的#女大學生逸家出租屋內中毒身亡#，逐漸導向為#網紅逸家出租屋內中毒身亡#。
在林浠和梁璐電話后的二十分鐘，有關江琳琳私生活混亂，帶貨直播翻車等各種小道消息也逐漸在社交媒體上被人爆了出來。
就在輿論似乎有一些鬆動時，又有人在網上爆出了警方的屍檢報告，實錘江琳琳甲醛中毒一事。
這下不論江琳琳私生活如何，逸家出租屋存在甲醛超標以及非法隔斷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實，輿論再一次站在了逸家的對立面。
林浠看著電腦屏幕上的那份屍檢報告。
如果真的是廖世民和艾欣，甚至是京石介入，那麼為什麼要殺人？
理由她想不出來，但一切發生的這麼巧合，就在文仁瑾通知她之後，林浠怎麼也不相信江琳琳是甲醛中毒而死。
「操！」林浠輕咒一聲，在心裡狠狠地罵起林正雄。
罵著罵著就委屈地開始哭了，忙了通宵一早回來打算換身衣服的男人，一進門見她坐在桌邊崩潰的泣不成聲，鞋也沒脫大步上前。
「怎麼了？」
林浠哭的收不住聲，葉澤言掃了一眼她的電腦屏幕，眉頭收緊。
他回來的這幾分鐘里，江琳琳的屍檢報告竟然被爆到網上了。
低下頭把她埋在臂握到臉挑起，一張笑臉上掛著淚痕，杏眸里還蓄著大顆的淚珠，雙眼通紅，整個人看上去很是疲倦。
「昨晚是不是沒睡？」
林浠抬手摸了把臉頰的淚水，聲音從崩潰的哭泣轉小，變成抽噎，身子一顫一顫地，哽咽道，「睡……睡了。」
男人斂起眉眼，「大光都和我說了。我給你放水，先去泡個澡。」
林浠本不答應，男人湊到她脖子邊聞了聞，一臉嫌棄。
知道他故意的，還是忍不住也拎起衣領聞了聞。
心理作用，也覺著味有點不對，等男人放好水乖乖進了浴室。
只是當溫熱的水漫過嬌小的身姿，她臉上的疲倦就再次替代了笑容。
*
葉澤言回來本打算沖了澡換身衣服，繼續回局裡。
見林浠進了浴室，男人轉身走到陽台上點了支煙，拿出手機撥了電話，「老白，幫個忙。」
「喲，言哥竟然找我幫忙。得叻，說來小弟聽聽。」
「把熱搜上那份屍檢報告給我扯了。」
白松珩一愣，頭上有點冒汗。京石那邊才讓他頂上去，這邊葉澤言又讓他壓下來。
一時不知如何抉擇打起來哈哈，「……言哥你竟然開始關注社媒了？是不是難得——」
「別他媽那麼多屁話，趕緊給我撤了。」
權衡之後，白松珩知道該往哪邊倒，「撤，我立刻給你辦。」
就是可惜了那比艾欣承諾給他的事後款。
「還有，逸家的熱搜也給扯了。」
「……」這下白松珩是真的為難了，「這個可能不行，上面好像已經盯上這事了。不然你和北哥聊聊，你倆做個定奪，到底是頂著還是撤……」
越說越沒底氣，兩位大佬子弟他誰都惹不起，也不知道這兩人怎麼會為一個企業就較上勁了，把他夾在中間哪邊都不好做人。
葉澤言瞳孔微縮，「這事紀北插手了？」
白松珩，「嘿言哥，我就是個小弟，聽話辦事其他的我真不清楚。」
說不清楚是假，畢竟大小事的風聲都能傳到他耳朵里。
只是沒料到有一天，紀北和葉澤言能站在對立面。這兩位要是打起來，他可不想作為無辜「路人」被波及。
葉澤言深深地吸了口煙，徐徐吐出抑制下心中的那股煩躁，再次開口語氣淡淡，「先把屍檢報告給我撤了，逸家的熱搜如果真是紀北讓你頂上去的，現在給我往下壓。十分鐘內要還是在前十，通知你撤熱搜的就不是我了。」
語氣再淡白松珩都聽出來言語間滿滿的威脅感。這男人基本就沒為什麼事上心過，他瞬間就意識到葉澤言不只是和他隨便說說，「立刻馬上。但言哥你和北哥支一聲吧，我這夾你們倆中間也的確不好做人。」
「嗯，」男人語氣依舊，只是少了那股冷冽，「回帝都請你吃飯。」
掛了電話的白松珩仍在發怵，他現在寧可飛到南城請葉澤言吃頓飯息事寧人。
男人走回屋內，女人還沒出來。他敲了敲門，毫無動靜。
葉澤言喚道，「林浠。」
仍舊沒有回應。
男人輕聲嘆息，輕輕地將門把擰開，就見女人頭歪著靠在浴缸邊上，像是睡著了。
邁出長腿上前推了推她，水裡的人才一個激靈被驚醒，同時整個身子也滑下浴缸。
好在葉澤言手快，一把拉住她，不讓怕是要被嗆好幾口水。
從水中被男人一把拉起，林浠下意識抱臂遮住。
就算親密了多少次，她還是有大白天坦誠相待的一絲窘迫，「冷，拿條浴巾。」
男人拿了條浴巾替她圍上，直接把人從浴缸里打橫抱了出來，放在大床上。
俯下身在她唇畔親了親，「你昨晚都沒睡，你睡一會，一個小時后我讓大光叫你起來。」
說完男人轉身進了浴室，在他出來前，林浠就聽著浴室里花灑的水聲，迷迷糊糊地就睡著了。
*
睡前林浠還想如果大光沒來叫他，那葉澤言就是言而無信了。
大光在一個小時期限之前就來叩了門，因為她留在客廳的手機止不住地響著。
林浠接過手機，電話那頭的人同樣聲線疲倦，「逸家準備發聲明了，和你支一聲。」
「姚總，您那邊接下來的應對出來了嗎？」
中年男人連輕笑都帶著渾厚沉著，「林浠，我不知道你這花了多少錢搭上了什麼關係，至少給了我們緩衝的時間。聲明讓人發你郵箱了，看完沒問題逸家這邊準備發了。」
掛了電話，林浠先看了眼熱搜。這才反應姚總那句「給了我們緩衝的時間」含義。至少不頂在榜首，而且熱度有持續下降的趨勢。
看著她有點欣慰，公關組果然不是蓋的。
之後才一字一句地看起聲明。
基本概意。
逸家對該事件十分重視，再受到各方輿論壓力的同時，公司也需要客觀全面地進行調查，給當事人及事件合理合法的解釋。
目前並未在江女士生前病例中得到體內含有甲醛的記錄，逸家將積極配合司法部門以及警方的調查，並在期間本著人道主義精神根據家屬意願進行安撫溝通。
逸家之所以有這樣的底氣，發出這一份聲明，自然是認為其中有蹊蹺。
可聲明才發，對家早有準備，立刻甩出一份稿件聲稱，江琳琳年初才做過全身檢查，體檢報告顯示各項指標正常，均在參考範圍內。
直到這裡，林浠都還在嗤之以鼻。
只是再讀下去……
其室友稱，他以及警方對房屋進行了檢測，結果顯示，室內甲醛氣體超標。並在江某死亡當天也去醫院做了檢測，並曬出報告。
段旭陽聲稱，近期感受到頭暈噁心，皮膚過敏紅腫。
報告顯示，他患上急性支氣管炎，疑似甲醛中毒，而且白細胞數量僅為正常人的60%。
不止在熱搜上，林浠在微信上都看到他發的聲討逸家的朋友圈。
林浠越看越氣，最後甚至是無奈地發出一聲嗤笑。
不是她相信逸家出租的管理品質有多好。租房這事本就非議頗多，而且旗下中介和管家的背景身份參差不齊，
可對段旭陽，她本就無法客觀地看待，連和江琳琳合租的這種小事都撒了謊，他說的話發的聲明林浠是一個字都不信。
手機里躺著幾百條的微信，有好心的安慰，還有八卦地想要打聽點消息的。林浠看著那些訊息，一條也不想點開。
*
車開到南城警.局，男人沒著急下車。
手裡握著手機撩起薄唇，「朗逸的事，京石打算插一腳么。」
「言哥，葉家一向不管商場上的事。」
葉澤言聲音收緊，淡淡道，「商場上的事我不管，但那份屍檢報告你們是怎麼來的。」
他這話，已經將紀北與此事掛鉤，他也不打算解釋，「我在帝都手能伸那麼遠么？不如好好管管手下的人。」
紀北沒說明，卻也是給男人指了條路。屍檢報告是警.局內部的人爆出來的。
「我其實早先就想問，艾欣來了南城后，京石這麼多動作針對朗逸，為的是什麼。」
紀北笑笑，「我向來就事不就人，沒打算把林浠搞破產。在我看來，這次事件是個很好的機會，普通的資本運作罷了。當然，在上面那些人眼裡，許是肅清的好機會。至於要針對的人是誰，言哥去打聽打聽自然會知曉。」
紀北的話一如說的模糊玄虛，旁人聽了怕是摸不著頭腦。
掛了電話，葉澤言卻輕笑一聲，臉上的神情緩和些許。
只是當下比起當心朗逸和逸家的事，他需要找出局裡究竟是把屍檢報告放到網上以及背後的原因。
進入辦公室他沒繞彎子，第一時間約談了隊里的人，卻並沒能得出個結論。
都是他帶出來的人，說沒有私心也是假，主觀的判斷也覺得並非他們所為。
他正沉思著，辦公室門被人推開，來人正是接替周局上任的錢局。
對方沒多寒暄，直截了當，「現在這事上了熱搜，上頭也很重視。甲醛中毒證據確鑿，要我們這邊給個交代儘快結案。」
葉澤言抬起頭，「以自然死亡為由嗎？」
「不然呢？難不成還能是他殺。」新官上任三把火，錢局的結論下的果斷，也是想要儘快做出點業績少沾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葉澤言腦海里回想著紀北說的那些話，林浠都不信的事他又如何不感到蹊蹺，只是當下的證據都指向死因並非他殺。
「交代自然要給，但不急著結案。我一會帶人再去現場看看，給我一周的時間。」
他開了口，錢局雖急著結案，卻也不敢拂了他的面子，畢竟身份擺在那，最後撂下一句，「五天，不能再多。」
*
因為手傷休了一周的林浠，周一回到公司的時候，一切比她想象的平靜。
逸家只是朗逸旗下的子公司，上熱搜的事除了周一的晨會上稍微提及，反倒被同事們當做茶餘飯後的趣事八卦著。
自從姚總作為負責人發了聲明后，社交媒體評論區內就出現了大量對其辱罵，扒皮的評論。
不明真相的人一個個化身網路警.察，甚至還有人提議讓朗逸把他開了，別讓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雖知是廖世民買的水軍，林浠看的仍不是滋味。如果此時風口浪尖的人是她，怕是沒有心裡承受能力。
晨會上他下意識地看了一圈，注意到何誠並不在場，下會後隨口問了曹組長，才得知他已經提交了辭呈。
這應該是這段時間唯一讓她覺得值得高興的事了，午餐時和林欣提起，對方倒是一臉淡然地聳聳肩，「我聽說後來有人給你們組發了匿名郵件，把他那天拉著你同學在一旁說話的視頻群發道大家郵箱里。兩人說話的內容實錘了他腳踏兩隻船，臉上哪裡還掛得住，辭職是必然的。」
林浠微睜杏眸，「不是你發的吧？」
「當然不是，這事給我也帶來了困擾。就算我是受害者，背後嘴碎說閑話，喜歡亂傳謠言的人不再少數，」林欣的語氣隨意，她早就看開了所以淡然，「那些亂造謠的人我都那小本子記下來了，等姐姐你以後替我報仇呢。」
林浠笑笑，自家這曾沒什麼交往的妹妹倒是大度。
只不過比起替她報仇這事，林浠當下還在為姚總的逸家一籌莫展。甲醛事件雖然沒有持續升溫，但是網上陸續出現對於逸家租房違規的爆料，也讓這事保持著討論度。
她正想著，林欣就問起這事。
放下叉子，林浠嘆了口氣，想和她探討，最終卻只給了個官方的回答，「警方都給出了甲醛中毒的屍檢報告，權威我們也無法反駁。現在逸家內部在做調查，該負責該賠償，就按有關部門的相關法規來做吧。」
話說的一本正經，只是她的確不管事，就希望姚總能處理得當，一切儘快地塵埃落定。
這兩天她不是沒有掙扎過，想要找文仁瑾問清楚。
只是最終，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她既然早下了決定，不要再與此人有連繫，那有些事就應該堅持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