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曲中人
風行知倆人等候的時間不長,沁月便緩緩走來。
今日沁月穿著一身素白,腰上束一條青帶將身形展現得凹凸,髮絲也是簡易打理,束在身後。
臉上更是沒有塗抹胭脂,素顏的她也毫不失色,讓心看得心中舒服。
這一身打扮像是居家常服,而不是要準備會客穿著,然道是時間匆忙沒有來得及做妝容?
見到沁月現身,風行知和李鈺都被她一身打扮搞得有些詫異。
沁月在主位坐下,雙手放在小腹,笑著說道:「風公子賞臉光臨,小女子不勝榮幸。」
風行知抱拳作禮:「沁月小姐客氣了,應該是我們前來打擾了。聽聞姑娘琴畫雙絕,那畫技我是見識過了,僅是兩面就能把我刻畫出來,心中佩服,今日前來是想欣賞姑娘琴藝,不知在下有沒有這個福分。」
沁月回之一笑:「風公子相請,自然是答應的,稍後彈上一曲,請公子點評。」
倆人客套談話,一旁的李鈺聽得牙都酸了,感覺坐在這就是遭罪,時不時四周觀望。
這會沁星丫頭走來,手捧一香爐放在房中。
沁月指著沁星說道:「我這丫頭是個開朗性子,不如讓她和另妹作伴。」
風行知看向李鈺,詢問她的意見。
李鈺對這種場合真不感興趣,多待一會都難受,便點頭答應了。
隨後,李鈺和沁星下了閣樓,剩下風行知和沁月獨處一室。
沁月看向風行知,扯了扯自己衣擺:「風公子是否好奇,我怎麼就這身打扮就來會客了。」
風行知點頭,不置可否。
「那是因為一些人眼中看重的是這身軀殼,而另一些人對此不以為意,穿什麼都是一樣。」
「我是否可以理解,這是姑娘在誇我不以美色所動呢?」
沁月捂嘴輕笑:「公子風趣,不知道公子想聽什麼曲子。」
「我對樂理了解的不多,姑娘你奏什麼曲,我便聽什麼曲,隨便就好。」
「最難讓人選擇的就是這隨便了,記得第一次會面,公子是把我誤認為另一個人吧,想必她在你心中是難以忘懷,那今日便給公子揍上一曲,相思雨。」
風行知看著她眼角的小黑痣,點頭稱好。
雙手十指挑動,琴音緩緩響起,如春雨絲絲纏綿,纏得人心酸且疼。
也在這時,風行知看向沁月的雙眼漸漸迷離。
閣樓下,李鈺和沁星在桌上相對而坐,桌上擺放不少精美點心。
沁星招呼李鈺「妹妹,不用客氣,很好吃的。」
說完還拿起一塊蜜棗塞入嘴中,再用小香舌舔了下指尖。
李鈺對一桌點心可沒啥興趣,要說美味,攬月樓里的點心只要自己願意可以拿來當飯吃。
她心中悶著氣,自打進門來,對面這丫頭片子就叫自己妹妹。
自己哪裡比她小了,自己身高比她高,頭髮比她長,就連胸前鼓起的也比她大上一些。
沁星見李鈺臉色不佳,也不以為意,自顧自的品嘗點心。
平日里姐姐看的嚴,總是不讓我多吃甜食,現在姐姐可管不了,自然要趁機多吃點。
李鈺看著沁星吃相,心中有些不屑,暗想這丫頭是真沒吃過好吃的,這些東西都能吃得這麼香,看我來逗逗她。
李鈺兩指捏起一塊糕點,小嘗了口,作皺眉狀:「太粉了,口感不好,咬在嘴裡儘是甜味,香氣太淡。」
說完又拿起一顆蜜棗,咬上一口後作點評:「棗肉太軟,沒有嚼勁,而且這蜜棗明顯不是用蜂蜜製作,而是用蔗糖來做的,根本沒有蜂蜜製作的蜜棗那股香甜味道。」
聽著李鈺的評說,沁星停下手上的動作,一臉羨慕:「那你肯定吃過很多甜點,能說一說么?」
李鈺小昂著頭,翹著嘴角:「我吃過的可多了,你可聽好了。攬月樓里的點心我就不多說了,風哥說過,市面上能買的到的也就那樣,我要說的是獨一無二的。」
說到這,李鈺頓了一下,看著沁星不自覺咽了下口水,心中的那份小虛榮讓自己美滋滋的。
「先說蛋糕,口味好多,質地非常鬆軟,還有那泡芙,外殼酥軟,里含奶油,一口下去嘴裡滑滑的,混著外殼還能在嘴裡嚼著。」
「當然,這大熱天的我最喜歡吃的是冰沙,一口冰沙含在嘴裡,真真是透心涼,心飛揚呢。」
聽完李鈺講述,沁星小丫頭不自覺嘴角流出了口水,眼中全是憧憬。
李鈺所說的糕點,自然都是出自風行知之手,那些東西技術含量都不高,有心的話做出來並不難。
做那些糕點,風行知一是自己想要嘗嘗鮮,二是為了激勵李鈺這丫頭刻苦練功的獎勵,比如說什麼時候功力長進,給她做一次泡芙。
沁星回過神后,看著李鈺臉上調笑神情,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臉上有些不自然。
暗想:「這丫頭居然勾我饞蟲,哼!」
整理了下,沁星說道:「什麼蛋糕泡芙,還有那冰沙我都沒聽過,怕是你杜撰的吧」
聽到這,李鈺嘴角揚的更高了:「果然,風哥說狐狸對吃不到的葡萄總是說酸的,我騙你幹嘛,這些點心我家裡都能做。」
這丫頭居然暗指我是狐狸,沁星耷拉下臉:「就算是有,我想也不是你做的,狐假虎威罷了。」
「哼,至少我吃過,還有的吃。」
李鈺暗想,我狐假虎威怎麼了,我風哥就是有這本事,你要是有本事讓你家小姐做去呀。
隨後,兩丫頭就冷戰了,都是少女心態,誰也不服誰。
倆人相互瞪眼,冒著火氣。
相比樓下的熱鬧,樓上可是一片安詳。
沁月自顧撫琴,琴音不絕,兩目直直看著風行知,哪怕他身上絲毫舉動都不放過。
而風行知身形端坐,雙目緊閉,眉頭深鎖,好似陷入什麼不好的處境。
此刻,風行知的內心中。
冰冷的停屍房,燈光聚在一張停屍架上。
停屍架躺著一具屍體,全身用白布包裹。
風行知站在屍體一側,雙手緩慢又顫抖將白布掀起。
是她,沒有錯,是她,我的愛人,為救我而喪命的愛人。
躺著的那個女人,已經是面無血色,一片灰白,在風行知眼中,愛人眼角那顆痣仍然是那麼可愛。
我的愛人,你知道么,在你為我擋下殺手前一刻,我居然會在心中懷疑你會先行逃離。
我是不是不值得你為我付出生命,我是不是不值得你全心全意愛我。
我活下來了,卻失去了最寶貴的東西。
我明悟了,也懂得了更多,學會了信任,擁有了友誼。
我最想最想的是你能看我一眼,哪怕只有一眼。
......
花滿樓閣樓中。
沁月停下撫琴雙手,站起身向風行知走去。
來到風行知面前,看著這張幾乎扭曲的臉,沁月也是疑惑與好奇,暗想此人心中執念為何會表現出如此多的神情。
以往沁月勾起他人心中執念,要麼是滿足對錢財貪慾,面目欣喜若狂,要麼是得到權利的滿足,自高自大,還有是宣洩了心中的壓抑不滿,猙獰大笑。
像風行知這般真是少見。
沁月抬起纖細右手,以手掌心輕按在風行知額頭,緩緩閉上雙眼。
淬鍊琴心,人間百態是最好的火引燃料。
可是人的生命有限,把人心中的種種都體悟一番,難如借梯登天。
所以,沁月才會以這種方法尋走捷徑。
......
風行知內心中。
他雙手撫摸在冰冷的臉頰,手指在那眼角小痣上輕划,一下兩下三下。
以前他就喜歡做這個小動作,還會拿這顆痣笑鬧,說眼角痣,不得志。
突然,他感到了異常。
手中的肌膚有了溫度,也有了彈性。
拿開雙手看去,那張原本灰白的臉已經有了血色,和往常一樣紅潤。
片刻后,她雙眼睫毛顫抖,緩緩睜開了雙眼。
風行知大驚,隨後喜極而泣,急忙貼身上去抱緊了她。
這一幕,被燈光上一雙眼睛收在眼底,這雙眼睛柔中帶水,清澈明亮,像是什麼事情都能看得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