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威脅5
所以當姚南萍戲劇化的突然出現在病房的時候,呂老太只是半睜著眼。她抱著那個金貴的煙斗,還是兒子張正德去英國時,回來帶給她的。如果說文盲擁有財富后,會做些什麼事?那就是染上個別惡習,然後美其名曰富人的特權。這一點在呂老太的身上體現得再完美不過了。
姚南萍像是走過炭盆里的熱灰那樣艱難的走到呂老太的病床前,看著她一口口煙霧繚繞,姿勢怡然,每一口她都吸得很愜意,彷彿腦中有幾百隻百靈鳥在奏樂。
「我來了!」姚南萍沒好氣的說著。
「這個煙斗,有個名字,你記得嗎?」呂老太的眼睛總算是勉強的睜開了,她綳著臉,放下煙斗,她討厭姚南萍的這張臉。這麼精緻的臉,這樣高挑的身材,擁有聰明的頭腦,卻不能完全為自己所用。威脅,是她常用的手段,只是有時堅定直白,有時溫和隱晦。
「小黑。」姚南萍隨意的坐下來,眼睛盯著那個木色煙斗。
「我最喜歡這個名字。它是個物品,完全屬於我,受我約束和控制。」她把煙斗遞給姚南萍,示意她放在床頭柜上,「那次,我記得是早上吧,宋師傅開車送你去的。從家裡到診所,那一路真的太長了,你沒有跳車,我一直很詫異。」
在回憶往事這一項特技上,只有呂老太是最能點透人的心思,讓人聽一遍就終生記得住。只要她想,可以用最平常的話,給與對方最重一擊。眼前的這個人,從進張家的門到離開,從始至終她都沒有認可過。
病房的空氣變得緊張,姚南萍打了一個冷顫,可這病房裡並沒有開空調,窗戶那邊還透進來一股股涼爽的熱風,窗戶上依舊掛著那根拐杖。夾在風中,飄來饞人的飯菜香。姚南萍身材太瘦,瘦到讓人懷疑營養不良,但她眼睛里的那種偏執,總給人精力過剩的感覺。她看了一眼窗戶那邊,似乎臆想到之前發生的事情。
祁特站在旁邊,已經習慣人與人之間交流時的傲慢和冷漠方式了,所以他只是獃獃的望著這裡,又望著那裡,想要尋找一個有趣的吸引人眼球的東西,打發這無聊的時光。如果待會兒的對話發生得不可思議的話,他會用最平常自然的動作拉走姚南萍,反而能在呂老太這裡留一個博愛溫和懂事的名義。也不是為誰,為了他自己。他需要錢,需要機遇,需要更多的貴人。這如果放在以前,他是絕對忍受不了這樣的氛圍,想想室內的人,他們之間的關係,就能讓人無地自容了,哪兒還有從容淡定一說呢。
「我餓了。」呂老太的言語極其平常,平常到以為是兩人正在閑聊。
「宋師傅已經走了,他走前跟我說了很多。大體的意思是,這個家族,就是個火坑,他想要輕鬆一點的工作。」姚南萍懶得搭理呂老太的生理需求,她來這裡,並不是伺候誰,或者讓誰吃飽肚子,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不想說,別人家,家人都是互相溫暖、慰藉這種話。打我進張家的門,從我經歷的事來看,現在我能坐在這裡,都是因為出於恐懼,不得不做的緩和手段。」姚南萍就這樣直白的說出了這些年的怨恨,不帶任何感情,平鋪直敘。
呂老太眯著眼,獃獃的望著姚南萍,微笑著。她腦子裡一直沒有忘記,那個男人,人高馬大的帥小伙,一看就讓人喜歡,可是卻駝背,很明顯,他的習慣不好,沒有從體型上訓練自己。那個時候站在呂老太面前的姚南萍,是楚楚動人、充滿自信,被幸福包裹著的女人,眼睛里還閃著那種可怕的東西---希望。呂老太討厭這樣的女人,這種女人讓人看著生氣。她從未擁有過熱戀時的滿足和幸福,自然也不會允許別人擁有。在必要和非必要的時候,一定要潑冷水,一定要做出行動,一定要讓他們分開。後來的事實也證明,沒有誰能夠經受得住誘惑,而所有女人一定會習慣去試探。這樣的事一旦發生,就會改變所有人。現在姚南萍,總是用一雙沉鬱的眼睛看人,再也沒有希望、光亮,也喪失了幸福。呂老太也是親眼見證了,寶石在眼睛里融化成灰燼的過程。她聳聳肩,仰頭望著天花板,感嘆著:
「果然,人活久了,總是會見到很多稀奇古怪的事啊。」
姚南萍以為呂老太是回應自己剛剛的那段話,她注意到了呂老太聳肩的動作,強忍著憤怒,可臉被憋得通紅。呂老太看著姚南萍的樣子,覺得很好玩,老頑童,就是這種心態吧。
「你要好好管教你的兒子了,越大越不成樣子。我們是一家人......」
「我說過了,我是不得已才坐在這裡,你最好說些有用的。」
姚南萍站起來,從窗戶邊拿出拐杖,順手丟在地上,拐杖一路滑動到了祁特的腳下。祁特的眼神,剛剛正望著窗外的一兩隻麻雀發獃。他看著他們的羽毛,還在想著,他們停在高壓電線上,那過往的電流,不會嚇跑它們嗎?轉念想想,大都市的發展進度也不是突然來臨,總是給了生物一些緩衝和接受的時間。一根拐杖,打破了他的思緒。他笑著撿起來,順手放在呂老太的床邊。
「這個年輕人比他強多了,你總是喜歡這些帥小伙,是吧。」呂老太打趣的口吻。
姚南萍站在窗戶那裡,就跟明瑤剛剛站的位置一模一樣。她雙手交叉在胸前,做出防禦的姿態:
「這兩天我會給你答覆的,是要用誰動手?」
呂老太笑出聲,祁特她確實聽說過,今天算是第一次見面,帶著這麼下流的人來,自己竟然沒有生氣,還給出了讚美。果然是越老越不成樣子。
「鍾曉靜不是被明瑤看中了嘛,CEO?把你的結果給那個妖精,告訴她,可以隨意使用。我不管後果,只看結果。我要我手裡的錢和人,原封不動。」呂老太停頓了一下,「老了,不喜歡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