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囚徒4

第三十五章 囚徒4

呂老太躺在自己的卧室,一副唯我獨尊的姿態。可惜兩邊沒有太多人,只剩下她自己的三妹,呂雪英。

呂老太得意的看著三妹,她已經滿頭白髮,不再年輕了。對於控制別人命運這件事,呂老太一直樂此不疲。親姊妹之間其實是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的。只不過是後輩們人情往來時的一些摩擦,堆積著就不再親近了。也許她們姐妹還能和好吧,誰又知道呢?

漫漫的歲月,到底走到哪一步,除非有真正的神來判定誰輸誰贏,否則按照世俗的眼光。此時,躺在床上的呂老太是勝利者。她擁有的資產,就是三妹一直想要得到和掌控的。

呂老太把手放在了胸前,有一股隱隱的疼痛感。假住院,沒想到真的引發了一些病症。果然,醫院去不得。

呂雪英慢慢的靠近大姐,眼中帶淚,抓著呂老太的手,一直喊著:「姐姐,我的姐姐…」

屋內的每一扇窗戶都是打開的。不管呂老太多富有,她始終不習慣空調,和沐浴露。這兩樣東西,簡直就是她的剋星。

在呂雪英呻吟的間隙,隱約聽到屋外草坪機工作的聲音。那種聲音,伴隨著一陣陣芳草的清香,混合著泥土的味道,很好聞。

呂老太睜開眼睛,望著窗外。她好像看到了窗戶上站著一個人,是老頭子。他的人影在窗戶上懸挂著,有時又在屋內走來走去。呂老太猛地拉直了身體,不由自主的毛骨悚然。這個老東西,死了都不讓人安生。她想大叫,嗓子眼卻像是被人堵了一大坨棉花,只能發出陣陣沙啞的聲音。

呂雪英以為是口渴了。示意旁邊的護士端來一杯水。卻怎麼也喂不進去。

「啊--走--啊--」呂老太只能發出這樣的聲音。

在跟護士對視的過程中,一個念頭閃過。呂雪英把狐疑的護士趕走。她關上屋內的窗戶,拉上窗帘,在呂老太的床邊不停的喊著:「走,走!」

不一會兒,呂老太像是復活一樣,睜開了眼,不停的喘著粗氣。

「姐,大姐。」

呂老太緩了半天,喝光了杯子里的水,獃獃地看著三妹:「哎呦,剛剛看到你大哥了。」

「你嚇了我一跳。」呂雪英猛地說著。她現在還不知道呂老太遺囑的事。

「唉,我真是嚇死了。那個老不死的,還想纏著我。你,你怎麼來了?」呂老太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沒有一個人,只有自己的三妹。

「你出院也不告訴我。留你一個人在家裡,我怎麼放心?家裡有國陰,酒店有愛陰在,我本來是個閑人,就過來照顧你。」呂雪英指指身邊的行李箱,「我衣服都帶來了。」

「我沒有讓你來啊!」呂老太沒好氣的陌生語氣真讓人難以忍受。

「大姐,我們都一把年紀了。一些場面話,互相說說也就是了。你實在沒必要在這種周身無人的情況下,擺這些臭架子。」呂雪英的脾氣本身就不好,加上狗仗人勢的威風。看誰都是拿鼻孔對著人。

「我不情願說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你跟你大哥的勾當,別當我不知道。你們在外面背著我幹了些什麼,我都清楚得很。」

「恐怕不是這件事吧,大姐!你自己膽子小,不敢出去闖,就別怪我跟大哥去外面賺錢。最終不也是為了養家…」

誰都沒有真心懷念逝去的人。就像一個丟掉的無用的漱口杯,過了一個階段,連顏色都不會再有人想得起來。

「我是不甘心,單看看現在,我至少沒有虛偽地到處散播閑言碎語。我不是…一個非常好的人。」呂老太臉上閃過一絲絲尷尬,「所以,如果你覺得你是好人,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俯視我,那你就錯了。我被眾多親人拋棄,現在落到這種下場。身邊沒有一個親人。」

「大姐,你,你想開點。」

「我很好。」呂老太抬起頭望著天花板。那對大鼻孔內部結構更加清晰可見。她嘆了一口氣,「我不想躺在這個床上,讓人覺得很孤獨。就是這個事。」

呂雪英坐下來,說著:「你呆過的地方,沒有人願意再呆下去。你還記得你做了多少事?又有多少事,是我們絕口沒提,你卻理所當然的忘記的了?」

「很好,終於你要開始批判了。來呀,我倒要聽聽你能說出什麼話。我做過什麼!你說啊!」

呂雪英看著呂老太近乎咆哮的樣子,她深知現在並不是談話的最好時機。可事情和氛圍進行到這一步了,她不會輕易放棄。她拉開窗帘,光透進來,還帶著一陣陣風。

「那孩子怎麼死的,你以為我不知道?」呂雪英說完就站在原地,生怕待會兒她旁邊的心電機器響起來。她不想惹麻煩,只想離得遠遠的。

呂老太石化在原地。她第一次感覺到了三妹的變化。那種近處的不協調感覺。像是,屋內擺著一瓶百合花,剛開始進去覺得很香。若你湊近聞,反倒會有令人噁心的味道。果然像三妹說得那樣。維持表表面面的客氣,還能處得不錯。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找人去查,南萍的男人。那個被你趕走的孩子。你的人驚動到了他的家人。後來,就是他的葬禮。」

「不是我!」呂老太竭力爭辯,由於太激動,唾沫沒來得及咽下去,咳嗽了幾聲。

呂雪英佔了優勢,她從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早已擬好的遺囑文件,不同於卓律師給馬國陰的那一份,這份的受益人是呂愛陰。她順手拿出一盒印泥,緩緩靠近呂老太。到了跟前,像是對待瘟疫似的,把東西猛地一丟,丟到了呂老太跟前。

呂老太低頭掃了一眼,猛地清醒了:「你原來是這個打算?」

呂老太用手猛地一揮,東西都落到地上。那盒印泥,滾到呂雪英腳邊才停下。

呂雪英後悔地踢了一腳旁邊的印泥,她想哭。哭一哭才好,可她已經沒有眼淚了。她苦喪著臉:「我都聞到你身上棺材的氣味了,在這之前,你的財產總需要人打理。一直以來,都是我家幫你……」

聽到棺材兩個字,呂老太頭皮發麻,思維受到衝擊。她確實很快要離開了。她知道總有這麼一天。她不想死,像是老天的命令一樣,到了那一刻,由不得人。有什麼辦法能夠逃脫這種懼怕的折磨?

好像在此之前,在有人提出「棺材」這個詞之前,她沒意識到這件事似的。

她無能為力。說不清楚到底什麼時候大限要來,或許在這幾天,或許幾個月後。她一想到要再見到老頭子就眉頭緊皺,想到能看到兒子,又開心了一會兒。

不論如何,這不是一件事能讓人高興得起來的事。

「不管我在不在,你的懲罰我都想好了。」

呂雪英的心像是坐在一匹馬上,覺得要飛起來了一樣。她說道:「什麼懲罰!?」

「小陳--」呂老太喊進來護士,她看了一眼呂雪英,在護士的陪同下放平身子。護士注射鎮定劑,呂老太緩緩入睡。

「以後你會知道的。」像是神的詛咒一般,這句話扣在了呂雪英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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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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