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悔恨2

醫院的人手忙腳亂，一堆急診室醫生護士推著急救車，對陰瑤進行輸血、做新氧輸送。四周的人被這樣的待遇驚嚇到了。

這麼大的醫院，醫生護士只圍著一個急救患者？

他們不知道的是，這個人的來歷和這條街屬於誰。

陰瑤被迷迷糊糊地抬進手術室，刺眼的燈光讓她暫時性失陰。雖然她閉著眼睛，依舊能感覺得到在身體的某個地方，有人在用那種無法言喻的工具，可能是扳手或者別的什麼，在打開自己的肚子。

我在動手術！

一連串混雜的記憶突然湧進陰瑤的腦中。精神病院發白的牆壁，窗外和煦的風，還有那瓶見底的酒，笑容，文婷的臉，地上的血，父親的爭吵，母親的無視......

真是讓人無法釐清頭緒的記憶，這些應該不是我，只是夢吧。源於真實的夢。

諷刺的是，陰瑤睜開眼睛的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鍾曉靜。

病房裡到處是刺鼻的消毒水、酒精的味道。

還沒等陰瑤視線恢復，鍾曉靜先開口了。

「你可是嚇到了張醫生，他從沒見過你這樣。家庭醫生可不是這樣用的。」

鍾曉靜搖起病床，陰瑤探頭似乎在找著什麼。

「你要什麼？」

「我的公文包呢？」

「什麼公文包？」

陰瑤迷迷糊糊地四處張望。

「那個，我出事時的東西在哪裡？」

陰瑤慌忙的想要抬手去按頭上的呼叫鍵。一片撕拉，傷口裂開的劇烈疼痛感阻止了她。她猛地捂著肚子。

「你別動，我去叫醫生。」

張醫生帶著兩個護士進來，查看瞳孔和心跳后，那張嚴肅的臉終於放鬆了一點。

「還好，這幾天飲食清淡些，不要劇烈走動。等傷口癒合就好了。」

「張醫生，我的東西呢？」

「什麼？」

「一個灰色的公文包，跟我一起送進來的，我身上的隨身物品呢？」

陰瑤急了，她需要確認公文包還在。她不允許陰睿向任何人妥協。想想她就受不了。張家的人，怎麼能向外人低頭？家族的榮耀，父親的驕傲這些累贅又無用的東西，早就根植她內心了。

她怕陰睿做出一些無法挽回的事，讓自己也悄無聲息的坐牢。

沒有人是無罪的，沒有人。

鍾曉靜跟著護士去拿陰瑤的東西，公文包上站著血跡，陰瑤鬆了一口氣。

「打開看看。」

鍾曉靜打開公文包，什麼也沒有。

沈志康和陰睿站在可兒的墓前。

那張黑白照片，依舊能看出死者生前是個尤物。

陰睿就這樣獃獃地望著可兒。

如果她還在，如果他們還在一起，現在應該會幸福吧。會為了怎麼做菜而爭吵，為了買什麼車而拌嘴，其實陰睿很討厭現在這輛車。老古董。

可，人不總是扮演自己不擅長的特徵嗎？

沈志康咳嗽一聲，陰睿望著他。

「可以走了吧，一大早的，怪嚇人的。」沈志康示意陰睿看看四周。

一個人都沒有。

「你有事先走，我想再待會兒。」

沈志康點點頭離開。

「怪物」。他轉過身走到不遠處低聲說著。

陰睿緩緩地坐在可兒墓前，從兜里拿出剛剛在早點攤子里買的一瓶酒，倒在墓前。

他就這樣看著，什麼話都沒說。從前他就覺得很奇怪，怎麼會真的有人能對著一塊墓碑說話。現在，他在強烈抑制這種衝動以免讓自己嘲笑。

有些習慣是永遠不會變的。

一個電話響起，是博子。

尚麗在酒店等待著，陰睿遲遲沒有任何行動。她幾乎能夠斷定，陰睿是故意這樣。

她試探性的拿出自己的電腦，開始追查陰睿的信息。雖然給自己發過誓，不會查陰睿。但，國外的那段經歷，她如果不了解，也無法幫助。再說了，她發誓的時候人在國內，所以管不到國外的事。

正在尚麗聚精會神時，一陣敲門聲響起。她不耐煩的打開房門，是張奕昇。

「你怎麼來了？」

尚麗一邊問著一邊走向自己的電腦前，繼續。

「我來看你，順便告訴你一些好消息。」

張奕昇興高采烈的拿出手裡的紅酒和糕點，自覺地在尚麗面前擺上了。

「我不餓，你自己吃。」尚麗只是冷冷地回應他。

「這家糕點很不錯，每天下午不到一點就會賣完，我排了很久......」

「不就是飢餓營銷嘛！你要說什麼？說完趕緊走。」

「我去紅菱技術部了，發動機研發很順利，進入第二階段了。只是性能他們一些高層還拿不準，跟一群傻逼談論技術，純粹是浪費時間…」

尚麗查出來的資料讓她很不耐煩。

陰睿的身份，在德州和墨西哥顯示的都是不同的身份，擁有不同類型的賭場，而且在當地的通緝名單里。

她不懂。

不知什麼時候，張奕昇湊了過來，他看著證件上的照片，隨意地說：

「這人是誰啊？」

「你不認識？陰睿。」

「是有點像。」

尚麗又仔細看了看，確實，證件上的照片不是陰睿。陰睿的下頜有一顆痣，這兩張證件照中沒有。

可為什麼找類似的人，又跟陰睿扯上關係呢？

博子匆匆的趕過來，還沒站穩，開始跟陰睿報告情況。

「德州沒有找到人，在墨西哥的一個小鎮上，我們的人發現他倒在一家雜貨鋪門口。被蠍子咬了暫時走不了路，已經救治過來了。」

「他願意嗎？」

博子點點頭：

「為了保命他肯定願意。還有幾個同夥的人，一併被我找到了。現在隨時準備著。沈志康的人也一直在找，我們要跟他說一聲嗎？」

「不用。會有人去提人，然後人跟錢都會交給警察。提醒他，說實話。」

博子沒有再接話。他局促不安地眨眨眼睛，欲言又止。

陰睿看著博子，微微笑了：

「房子找得怎麼樣？」

「找好了，一旦開始走法律程序，穎兒和孩子們都會送走。可是，…以你的名義舉報，真的能有用嗎？」

「有沒有用，也一定要去試試。我不想死！」

博子看著面前墓碑：

「這就是她？」

陰睿點點頭，從懷裡拿出一張卡遞給博子。

「這是什麼？」

「裡面有一筆錢，你先拿著。」

「什麼意思？」博子接過卡，在手裡把玩。

「我最後的結局，你也知道的。」陰睿停頓了一下，「去過自己的生活吧。」

博子瘸著腿，雙手發抖，嘴唇氣得發青。他把卡塞回陰睿手裡：

「我就跟著你。」

陰睿的手機再次響起來，這一次是鍾曉靜的電話。

陰睿急匆匆地趕到醫院時，陰瑤正好睡著了。他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鐘曉靜：

「她怎麼樣了？」

「剛剛情緒失控，打了鎮定劑，睡會兒就好了。傷沒什麼大事。」

「怎麼會出車禍？誰幹的？」

「司機酒駕，已經在警局了。是一次事故。」

陰睿瞪大眼睛，不停地左右轉動。他看著陰瑤，又看看鐘曉靜。

不對，沒這麼巧。

「博子。去把龍華的調查員，周天宇找過來。我有事要問他。」

博子點頭出去了。

陰睿依舊盯著陰瑤看，沉思的眼神。

「你盯著她也不會醒的。真是諷刺，沒想到是我第一個在醫院看望她。要給你媽媽打個電話嗎？」

陰睿毫無表情和反應，這就是答覆。

「或許你知道。老宅地下室囚禁的那個人，在哪兒？」

陰睿抬頭看了一眼鍾曉靜，他的眼神似乎很迷惑。鍾曉靜看他遲遲沒有答覆，輕描淡寫的說著：

「他是我前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