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鷹神儺面(36)
第444章鷹神儺面(36)
見對面一味託大讓先,薛二頓時心下稍安,伸手接過好事賭客遞上的烏木骰盅,而後從楊從循手中討回那三粒骰子,序貫抬手,一粒接一粒地丟進骰盅。
只見薛二將骰盅底上口下斜持在手高高舉起,以巧勁令先前骰子於骰盅中沿邊急速兜轉而不落,使出一招『靈官舉牌』,登時博得周圍賭徒好一陣喝彩。
猛聽薛二口中暴喝一聲:「殺」,將手中骰盅扣在桌上,而後手提骰盅向上一啟,赫然露出三粒骰子……向上那面兩黑一紅,雙六一五。
十七點!!
按照事先兩人的約定,薛二此刻贏面已佔九成又九,足可謂勝券在握,直喜得後者一臉得色地將骰盅朝面前華服青年一推:「姓楊的,到你了。」
然而出乎薛二意料的是,對面那個楊大膽在接過骰盅后,並未投盅搖骰,反倒一臉稀奇地將自家右手伸進骰盅仔細摸索起來,一邊摸一邊自言自語道:「卻是作怪,這盅口明明大敞特敞,可丟進去的骰子為啥掉不出來,難不成內壁上事先塗了魚膠?」
此言一出,賭坊當中先是死一般的寂靜,緊接著便爆發出一陣山呼海嘯般爆笑。
這個姓楊的連搖骰盅的巧勁都不識得,居然也敢與人對賭搖骰?!
這楊大膽是哪裡來的短見村貨,未免也太傻大膽了些吧?這不是明擺著送銀子給人花么?
有所謂,賭不離千!
古往今來,專有一路出千使詐的小人,絞盡腦汁地在賭具上做手腳,好於賭局中騙人錢財。
不妨就以骰子為例。
那些出千者提前用利器在牛骨琢成的骰子上鑽孔,待從孔中滴入一滴水銀后再以厚蠟灌注封口。
等搖骰子之時,出千者將骰子所需點數那面朝上握於掌心,而後運起巧勁兒一甩,將事先灌注的水銀甩到骰子的最下方。
要知道,看似細密無縫的牛脛骨內部實則密布無數細小的空腔。
水銀一旦被甩入空腔,短時間內便難以流出。
這樣一來,原本各面重量相差不多的骰子變得一面重一面輕,自然想擲出什麼點數,便能擲出什麼點數。
薛二手中這三粒牛骨骰子,便是灌過水銀的千具,先前那一番誇張離奇的搖骰手法,更是掩人耳目的手段,目的是掩飾自己另一隻手甩水銀出千時的小動作。
只不過人非神明,總是難以達到真正隨心所欲的境界。
薛二儘管已經使出看家的出千本領,到底百密一疏,將最後一粒骰子中的水銀甩錯了面,最後只搖出兩個六、一個五來。
又笑了好一會兒,薛二才抬手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淚:「瞧在你楊大膽一見面便送給俺二十兩銀子花用的情份上,若是真心想學這搖盅不掉骰子的手法兒,不妨直接跪下給咱磕兩個響頭,保不齊這一高興就……」
這番話還未說完,就見對面的楊從循將骰盅扣在桌上輕輕一晃,而後掀開蓋盅,露出下面總計十八個黑點朝上的三粒骰子。
只見楊從循朝著目瞪口呆的薛二咧嘴一笑道:「保不齊一高興就怎地?不用俺們動手,你薛二自己脫個精光?」
說罷,楊從循抬起胳膊肘撞了撞身邊已經看傻眼的『食通天』:「愣著幹啥?還不上去伺候著!」
被楊從循一撞,『食通天』和幾個手下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登時嬉皮笑臉地一擁而上,將兀自一臉懵逼薛二摁到在地,壓住了對方手腳四肢,不由分說得扯衣扒褲起來。
薛二自是不甘就範,然雙拳難敵四手,只好躺在地上一個勁得大聲咒罵:「姓楊的,你這是耍詐!搖骰子哪有隻搖一下的?哎呦!」
地上的薛二剛開口罵了一句,就被急於表現的『食通天』一個巴掌扇在臉上。
「廢什麼話?搖幾下不是搖?大傢伙眼珠都雪亮著,就問你薛二一嘴,俺家主人搖出的是十八點不是?怎就贏不得你那十七點?」
此言一出,登時就有幾個平素在薛二手上輸過銀子的賭客一起跟著落井下石:「就是,你薛二平日總跟人吹噓自個兒賭得直,怎麼今兒個真輸了銀子反倒在地上打滾撒潑不肯認了……我呸!」
就在眾人亂鬨哄鬧成一團之際,突然從外間屋傳來一聲噯聲嗲氣的嫵媚嬌聲:「哎呦呦,幾位爺們,這是幹啥啊?天寒地凍得滿地打滾,就算不冷,它也埋汰不是?」
只見先前借口沐浴離去的京娘身披綵衣,裹在一陣脂粉香氣里,款款來到楊從循面前,施施然俯身道個萬福。
「這位公子萬福,可否給奴家京娘個面子,饒了地上這個腌臢潑皮如何?回頭真要是露出他身上那見不得人的髒東西,卻叫奴家怎麼再在這間房裡呆呀?」
說話間,京娘故意又將身子往楊從循身邊湊了一湊,看上去竟似要對人主動投懷送抱一般。
然而就在京娘打算佯裝腳下一滑,順勢倒在面前這位華服青年懷中之際,從其身側突然射來兩道寒冰也似的目光,直直地刺在京娘身上。
一時間,京娘竟生出一種自己倘再往前一步,便會被人用匕首在身上扎幾個透明窟窿地錯覺,頓時驚得前者兩股戰戰,再也不敢輕舉妄動。
這時就見楊從循面朝京娘,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想必這位姑娘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京娘了。想讓咱饒了這個薛二倒也不難,卻不知姑娘你願不願親自下場,與咱博賽一番骰子?」
見楊從循主動叫陣,京娘略定了定神,便嫣然回笑道:「原來公子是打奴家主意,這有什麼依得依不得的,自然依著公子便是。卻不知公子想要博什麼彩頭?」
就見京娘伸出一根玉琮也似的手指,輕輕將鬢邊垂下一縷青絲纏在指尖繞了兩回,再用勁一綳,登時就拔下數根烏光水滑的髮絲。
京娘舉著纏有髮絲手指,朝楊從循挑眉一笑:「只可惜奴家是個身無長物的弱質女流,不知公子可願與奴家博這縷鬢邊青絲呢?」
說著,京娘手指一抖,將頭髮遙遙丟向楊從循:「公子不妨聞聞看,奴家這縷青絲……到底是什麼味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