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北歸
莫艷陽的長史官舉著莫榮的人頭,旁邊是一身戎裝的公主,臉上帶著血跡,身後,還有莫榮幾個心腹。
這樣的一個陣容,沖開了宮門。戰鬥繼續著。
「找玉璽!」莫艷陽下令。
肖公公背著小莫輝,不敢去找太后,只在路上狂奔。聽到小皇子在背上問,「你這是去哪兒,你這是去哪兒?父皇寢宮嗎?」
正說到這句話,肖公公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們已經到了莫榮寢宮門口。一個滿臉焦急的太監迎了出來,「哎呀,亂了亂了,總算等到太子殿下了。肖公公,等什麼,快進來。玉璽在這裡,咱們有它在手,奉了太子,依然可以一戰啊!」
肖公公停下腳步,臉上笑了笑,「大總管,都說外面亂了起來。奴才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皇上怎麼了?咱們為什麼要奉太子啊!」
「你快進來就是了,那麼多廢話!」
肖公公扭頭就跑。
身後亂箭射出,但似乎射中了身邊爭相奔逃的其他人。不知道哪裡有人喊,「莫榮逆賊死了!」
肖公公年事已高,拼盡全力跑著。他給自己一個心理暗示,一個信念,背上的小皇子如此聰慧,似乎預見了父皇身邊人的背叛。
這樣的一個孩子,一定是必須是真命天子,他不會死,不會出事。
這時候,他心裡一驚,覺得背上沒有了那個重量。
哭著回頭的時候,發現莫輝被侯聰抱在了懷裡。
白衣一把拉了肖公公在身後,「您別怕,有我。」
「姑娘帶著小殿下走吧,我老了,以後,小殿下有榮華富貴,你們囑咐他,別忘了我肖家子侄就夠了。」
「不可以。」白衣冷麵如霜,目光恢復如常,已經殺死了幾個進攻過來的人,「絕對不可以。誰都不能再死了。」
一個時辰后,大局已定。
莫艷陽找到了玉璽,奉給莫昌。莫昌在亂軍前繼位為新帝,封堂妹為鎮國大長公主,又頒布了清掃皇宮,百官不必清算,暫安其位的命令,同時帶人呼啦啦地,先湧向倚蘭殿。
太后抱著兩個貓,坐在鳳座山,看著自己親兒子,終於又拿上了劍。
兩個人靜默了一會兒,只聽莫昌先開了口,「兒臣不孝,讓母后多次受驚。母後放心,兒臣以後,保證宮裡再也不出這樣的事兒了。」
太後放走了貓,站了起來,走向莫昌,「我的傻孩子,都說今年要死三條龍,你為什麼非要上趕子湊這份熱鬧啊!」
語氣里,有林太後作為女人,從未有衝破優雅表現過的憤怒,以及親切。莫昌鼻子一酸,多年的怨恨和剛才的緊張散去,「母后心疼侄子的心,兒臣懂得,莫榮,兒臣會厚葬。但是母后忘了,預言,只是預言。再說了,理國皇帝,莫榮都死了,還有一個您不認識的陳家後人——」
「傻兒子,他們哪裡是真龍啊!」
莫昌呆立在原地,抗拒著這個魔咒一樣的預言無比漫長的、蛇一樣的影子依舊籠罩著自己,看著這個陌生的,眼睛里似乎都是母愛的女人……
白鹿鎮外,侯聰與白衣,以及一行的所有夥伴,埋葬了宇文長空。
淳于忍代表朝廷上香燒紙。在分不清是誰的滔天哭聲里,把侯聰拉到了一邊兒,「小侯將軍,可還能說話?」
「淳于大人請賜教。」
「你我不熟。我妹妹又當了皇后,恐怕,你不能信任我吧?」
侯聰苦笑,「那您信任我嗎?」
淳于忍還是那副看不出什麼意思的表情,「我能聽聽你想怎麼做嗎?」
侯聰收回了笑容,「回大桐,前途未卜。我走後發生了什麼,您比我還清楚。您走後發生了什麼,大家都不清楚。過了江,是露水城。王琳這個人,里通惠王,外結他邦。我好歹有個送歸皇子南下首領的身份,過了江,如果能夠把王琳殺了,奪了他的兵權,就有了相時而動的資本。但後面的,我沒想。以大人朝廷使節的身份,比我更壓的住場子,準備幫我嗎?」
淳于忍這時候笑了,「可以。不過,惠王這個人不是什麼好人,當今,就是好人了嗎?借三公主之手謀害先帝,這樣的人,如何能讓他坐天下?」
侯聰在哭聲里沉默了一會兒,他回頭看看跪在墳前的白衣,看看肖公公背著的莫輝,重新看著淳于忍,「那好,我信任你。反正時間還長,我們慢慢了解對方。」
侯聰說完,走到白衣身邊跪下,抱著她,對長空說,「死猴子,你放心吧。」
當日,莫昌的追兵到來之前,侯聰等人坐船過江。
侯聰的計劃,被淳于忍,修改了那麼一點點。
他們一行人進了露水城,甚至去了臨江樓擺宴,卻沒有與王琳產生直接的交集。城裡的百姓和軍人,只是都有機會看到了南方落難的小皇子莫輝而已。
沒看到的,也聽說了。紛紛唉嘆不已。
王琳快馬加鞭帶人趕來的時候,侯聰早就撤了。當夜,喝著悶酒的他皺著眉頭盤算著,如何起草與江南成國新君的書信,如何與宮裡惠王聯絡。就發現房間里,站了兩個人。
慕容行與衛遙在一起,兩個都單腿跪地。說話的是慕容行,口稱自己被侯聰責罰、拋棄已久,要跟在王琳身邊做事,誓與侯聰不共戴天。他還告訴王琳,一起來的衛遙,本來就是侯牽的人,不被侯聰信任,跟著自己逃了出來。
王琳派人去白鹿鎮上打聽了打聽,發現有人記得,侯聰打慕容行的事兒,的確發生過,只是發生在一個多月以前。他留下了慕容行和衛遙,準備試用,迅速發現他們兩個,是天底下最好用的人。
侯聰、白衣等人日夜兼程,終於回到了大桐。惠王作為新君的使節出城迎接,因為隊伍里有一個新的小俘虜——前成國太子莫輝,需得理國有個皇子級別的人出來,才算是符合禮儀。
由於還在先帝喪期,新君侯牽在桂香殿擺了簡單的宴席,歡迎莫輝,歡迎淳于忍、賀拔春以及侯聰歸來。
侯崇老夫婦,也作陪。寵愛的孫子是直接從南方回了大桐城門,從城門就進了皇宮,連家門都沒進。祖父母見了,也不敢深問,壓抑著感情,只是陪著笑。
侯牽坐在寶座上,臉色是陰沉的。他手裡擺弄著父親心愛的鎮紙,「小侯將軍這次當差,先帝的目的,算是達到了,可是中間的過程,總是不能算十分合格。」
侯聰站了起來,恭敬地拱手,「臣請罪。」
侯牽掃視全場,「死的人是宇文長空,為什麼呢?你也失職,他也失職。」
侯牽頓了頓。殿上的人,都等著他再開口。
「罷了,先免去宇文興將軍之職,即日起不再領兵,著人去北疆接了他手裡的兵,其他的,先不做懲罰。」
皇帝終於找到借口下了這個命令。這樣,宇文興再做什麼,就是造反。
白衣跪下,替父親謝恩。
侯牽這時候才露出笑臉,「我妹妹肚子大了,這溫儀生,配不起她。我想著,無論如何,我賜他們合離,她還是嫁給小侯將軍的好啊。」
侯聰等都沒等,抬起了頭,「臣不敢遵命。臣與宇文白衣相知相愛、情深意篤,只願與她白頭偕老。」
侯牽倒也坐得住,「是嗎?宇文白衣是誰?天下不是,只有白深家的白衣嗎?」
侯崇夫婦離了座位,雙雙跪在殿前,「皇上,老臣老了,教導無方,皇上不要動怒。老臣願意交出兵權,退還一切封誥、俸祿、官職,告老還鄉!」
這,是侯牽沒預計到的。八大柱國又解決了一家,他求之不得。不流血就達成,也有利於自己的名聲。
他點點頭,同意了。
侯聰和白衣扶著祖父母站起來,聽到侯牽又有了新主意,「輝兒呢,今兒起,就留在宮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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