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有請
聽他說著,我一側目見他也在往裡看,但他對著的眼光方向卻不像是在找小坤子,我不免心生好奇,「你在看什麼?」
靜了一會兒,載湉在我耳邊小聲道:「陳樹屏。」
我問:「什麼陳樹屏?」
他道:「就是裡頭坐在的知縣大人。」
我問:「你認識知縣?有交情?」
他搖頭,「我也只是以往在他往京城述職的時候見過一次而已。」我暗暗「切」一聲,心裡頭剛生出的一點希望火花,一下就又被他撲滅。
我嘟囔,「還不如不說。」
他許是聽見了,胳膊拐一拐我道:「你可知道,這個陳樹屏雖只是官至知縣,但他卻一向依附於湖廣總督張之洞。」
張之洞,主張「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不就是他么!
我道:「張之洞大人乃是湖廣總督,怎會跟這知縣有瓜葛?」
載湉淺笑不言。
一會兒,又聽一聲驚堂木響,陳樹屏道:「把證人帶上來!」
證人?
這話倒是吸引了我和載湉一同看過去,幾個衙役前後押上兩人,果不其然,其中一個就是昨日在街上遇到的那個「掃把星」,我笑哼一聲,「果然是她。」
載湉小聲道:「意料之中。」
我苦笑不得,一挺眉,緩緩歪過頭去看住載湉,「爺什麼時候就連看女子也變得這麼機靈了?」
載湉清一清嗓子卻不搭話。
我瞅他一眼,繼續回過頭去看堂裡頭陳樹屏說話,陳樹屏手裡掛著載湉丟失的那塊玉佩問:「這玉佩不是你兩人之物吧?」
「回大人的話,這塊玉佩是一位爺贈送給小女作信物的。」
小女?
那這老頭豈不是……昨日裹著一身白布躺在地上的那個……「死人」?
好啊!給我裝死!
居然連古代人都會玩兒這一招!
還真是古今皆宜!
想著,我就用力一杵身側的載湉,他輕聲「哎喲」,隨後側頭瞅著我,我朝他輕輕一笑,小聲道:「看到了?」
載湉一時啞然,「這人也……太壞了!」
我輕哼一聲,「弄了半天,玉佩丟了,還把小坤子搭進去了。」
陳樹屏問:「既是人家送給你女兒的信物又何以要去拿到當鋪典當換錢?」
女子嬌聲回道:「小女霜兒,這玉佩我原是不願離身的,都是我爹為了喝酒才背著我偷偷拿出去典當的。」
終於知道這女子的名字了。
霜兒。
一聽這名字就像個綠茶婊。
陳樹屏問:「那你可知這玉佩的主人是誰?」
霜兒憐聲道:「是一位爺,身邊還帶著一位夫人。」
陳樹屏聽了霜兒這話,眸光一凜,「可有留下住址?」
霜兒搖頭道:「不曾。」
陳樹屏恐嚇道:「你們去過當鋪應該也曉得這玉佩絕非凡品,擁有這塊玉佩的人也並非普通人,不是你們能高攀上的,若是知道什麼,我勸你們趕緊說出來,別讓我動刑!」
霜兒和老頭雙雙在地上磕頭,齊聲道:「再不知道了!」
陳樹屏嘆一聲,點一點頭,旋即,目光轉向小坤子,「聽說你便是伺候那兩位爺、夫人的家僕?」
小坤子只是笑一笑,並不多說話,不承認也不否認。315中文網
陳樹屏向霜兒問:「昨日你在街面上見到的人可是他?」
霜兒側目一看,忙道:「正是,他就是那位爺身邊跟著的家僕,那時在街面上頭許多人都見到過。」
這時,許多百姓站在外頭也都紛紛說「是」。
我和載湉更低一低頭,生怕被昨日見過的人認出來。
陳樹屏看向小坤子,「你既是,也一定心知肚明我在追究的到底是什麼事,也一定知道這件事情後果會有多嚴重,這件事情牽扯甚大,必是要解決的,你若是再這樣隱瞞下去,將時間拖得越久,這件事情最後只會更糟!」
小坤子依舊不說話。
陳樹屏看小坤子軟的不吃,便就要來硬的,深吸一口氣道:「你若是再這樣一言不發下去,本官就果真要對你動刑了!」
小坤子還是不說話。
片刻,陳樹屏肅聲道:「二十大板伺候!」
堂上左右應了一聲「是」,上去就把小坤子的褲子扒了下來,左右動作一凝滯,在場的百姓也都驚了,紛紛或是交頭接耳,或是竊竊私語,驚訝道:「看,是個太監。」
「怎會是個太監。」
「居然是個太監。」
……
聽到這些人談論,我心一扯,像小坤子這樣的太監紫禁城有很多,他們大多心頭對這方面就猶如有一根骨鯁卡在那,向來不怎麼談及,如今被人這麼議論,小坤子還不得難過死,但我剛想要出聲斥責,就已經被載湉拉出人群,兩人走了一段路,堂內雜七雜八的聲音幾乎聽不見了,我一用力,終於甩開了載湉的手,質問他:「你幹什麼?!你方才拉我出來幹什麼?!」
他看著我道:「我再不拉你出來,你此刻必定已經被陳樹屏抓了!」
我盯住他道:「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小坤子受人侮辱!」
他道:「韓信尚且受了惡霸胯下之辱,若是小坤子連這點辱都受不得,日後如何能成大器!」
我豎眉道:「你會說得這麼輕易,那完全是因為受辱的人不是你!」
載湉靜靜看住我。
我深吸一口氣,才覺著我這話說得不好,可我又不能在這個騎虎難下的時候拉下面子道歉。
兩人默然了一會兒,他走過來,重牽起我的手,繼續快步往前面客棧去,低聲道:「再等不得了,我們必須要馬上離開襄樊!」
我向後拖著他,「什麼?!你在說什麼?!你預備不管小坤子了?!」
載湉語速很快,能看出他心裡頭的著急,「不是不管,而是如今你我連自身都難保,」稍後,他又道,「只要你我不被抓,官府對小坤子就不會起殺心。」
我搖頭道:「不行,雖說不會殺他,但這麼一次又一次的用刑,生不如死,誰能受得了?!」
載湉也急,「但現在除了離開,也沒其它法子!」
我蹙眉道:「小坤子為了我們在堂上一句話都沒說,現還在堂裡頭挨板子呢!我們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
載湉停住腳步,側身看著我道:「現在襄樊許多人都認識我們,一傳十,十傳百,待得堂審結束,不消一晌大街小巷所有人就都會曉得你我兩個身份不凡,而且官府正在想方設法的抓我們,屆時你以為這裡的人會怎麼做?」
我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很對。
他這話是理智的。
我一低眸,輕聲道:「自是把我們交出去,明哲保身。」
載湉一蹙眉頭道:「那不就行了,現在唯一的法子就是我們先保住自個兒,你也是說過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我猶豫,「可是就這麼把小坤子留在襄樊怎麼都說不過去啊!」
載湉緊一緊執著的我手道:「不能想那麼多,再不走就徹底來不及了!」
我心裡對小坤子雖有深深的負罪感,但此刻形勢也只能依著載湉說得那般,先行離開為好。
畢竟一個人被逮總比三個人被逮要好。
日後等襄樊這陣風聲過去,我和載湉尚還可以再偷偷回來想辦法救出小坤子。
兩人剛回到客棧,還未踏進去,就看見客棧門口已然等了一排人,神色嚴肅,不苟言笑,這架勢搞的原本人流如水的客棧裡頭現在都空無一人,堂倌雖急卻也不敢大動,眼前一排人個個都身著一色玄衣蟒袍,補服花色為海馬未入流,身上穿著看著像官服卻又不盡然,彷彿是特意改良過的,頭上戴著鏤花白金頂戴,右邊跨上全都掛著一把銀紋佩劍,雖不知這些人到底是來做什麼的,但看樣子必定是來者不善。
我和載湉反應過來回身就要走,卻還是被攔住:「兩位止步,我家大人有請。」
我和載湉互覷一眼,載湉原本還想說話周旋,但嘴還未及張開,這些人就已經上來,不由分說的分別圍住我和載湉,然後強行將我們帶上了一側早預備好的錦繡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