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駙馬
宋睿是三日後才知道,自己用的這些藥材全部都是百里嫿從外面買來的,她在牆角的藥渣里還發現了不少名貴藥材的殘渣。
以她那點例銀,怎麼可能買得起這麼多名貴藥材?!
她緩緩站了起來,或許是因為蹲的久了,起身時微微晃了一下。烈日下,她的臉頰透著病弱的慘白,身體愈發纖瘦。
驀然,有人從身後環住了她的腰。宋睿先是猛的一僵,隨著那人熟悉的龍涎香吸入鼻腔,她才認命似的鬆懈了下來。
「看見了嗎?我快死了……可是救我命的葯還得偷偷的從宮外買。」她的聲音帶著死灰般的淡涼。
百里誥將她緊了緊,低沉的嗓音帶著愧疚的低靡,「對不起睿睿,如果讓她知道了我還對你念念不忘,她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宋睿深吸了一口氣,去掰他環在腰前的手,可是對方的手帶著固執執著的力道,她竟撼動不了絲毫。
她無力的一笑,「你就欺負我吧。」
百里誥只把頭深深的埋在她的發間,貪戀著這片刻來之不易又彌足珍貴的馨香與充實。
片刻后,百里誥鬆開了手臂,而他面前的女子依舊背對著他,沒有回身。他知道她不想見他,所有的一切都只不過是他的糾纏。
從頭至尾。
他盯著她的墨發,「我可以放你走……」
女子的背影明顯怔了一下,百里誥苦笑,繼續說:「但你能保證你的安全嗎?」
他的語氣透著無力,「我確實不想放你離開,可我把你禁錮在這裡最根本的原因是為了保護你。只要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她就不會真的拿你怎麼樣。可一旦你離開我的視線,她絕對會派人除掉你的。」
他毋庸置疑的將她的身子掰過來面對自己,「睿睿,還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
宋睿看著他,口裡的「自由」二字差點脫口而出,卻被她生生止住了。
對他說自由,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笑話。
更可笑的是,這個笑話她說了幾近十年!
她對他已經徹底無話可說,甚至連看他一眼都覺得浪費時間。
時間有限,百里誥將她的不耐煩視若無睹,最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今日是初一,百里嫿去領例銀了。從內務府出來,路過一片花棚時,聽到有人在一片艷麗香甜的迷迭香花下閑聊。
宮女一號:「聽說四公主要在乞巧宴會上選駙馬了。」
宮女二號:「四公主美若天仙,也不知道誰能入公主的眼。」
宮女一號分析道:「都說東花、南蘇、西白、北皇三,三皇子殿下身為四公主皇兄姑且不說,而東邊的花公子甚少現世,聽說是個普通商人,身份不足為道。而西邊的這位白公子乃掖國太子,根本不可能出現在我們離宴國的乞巧大會上。那就只剩享譽全國的蘇二公子了!」
宮女三號:「那蘇二公子不也是商人?」
她的話引起了另兩個宮女的抗議,宮女二號說:「蘇二公子能和其他商人比嗎?暫且不說這些年蘇二公子做了那麼多利國利民的好事,他所擁有的產業就足以頂十個國庫!況且蘇家乃世家大族,書香門第,幾年前皇上秘信蘇老爺子,讓蘇二公子進京入仕,被他給拒絕了。後來皇上直接下旨,命蘇二公子為揚州布政使,從二品,掌管揚州的財政民政。揚州現在可是我們離宴國最富有的城池了!」
宮女一號補充,「這位蘇二公子低調的很,又長居江南,所以你不知道這一茬也正常。」
宮女三號顯然有些怔愣,「那看來四公主的駙馬非蘇二公子莫屬了。」
「八、九不離十。」
聽她們討論完蘇無咎,百里嫿想找個地方慢慢消化剛才聽到的話,正想抬步離開,就聽她們說:「這次不只是要給四公主選駙馬,還要給宥蘭宮的那位也看一位如意郎君呢。」
宮女三號疑惑的問:「宥蘭宮住的是哪位主子啊?」
傳來另兩個宮女的好笑聲,嗔怪道:「你可別到處認主子,到時出了事別怪我們沒跟你說過。」
或許是那個宮女沒懂,就聽宮女二號解釋:「宥蘭宮裡住著一位宮裡最小的公主。七公主。」
「宮裡還有位七公主?我怎麼沒聽說過?」宮女三號很是吃驚。
宮女一號:「你是新來的,不怪你什麼都不知道。這位七公主啊,不過是一位宮女所生,所以在宮裡也沒什麼地位,甚至還比不上後宮主子們得寵的丫鬟呢。」
宮女三號:「那為什麼這次也要給她選夫君?宮裡不是還有六公主也沒成親嗎?」
宮女二號:「這……我就不知道了。」
傳來宮女一號狡黠的笑聲,聲音放輕了,幾乎是用氣音在說話,但也架不住百里嫿耳朵好,「這個我還真聽說了一些。這位七公主前段時間害得四公主落了水,就此得罪了四公主。四公主就向皇上提議乞巧大會上也為七公主選夫,皇上因為寵愛四公主,就同意了。宮裡的人都知道,七公主雖聽起來是位公主,可是目不識丁,琴棋書畫樣樣不會,而且這次大會還增加了歌舞部分,這是擺明了讓七公主徹底出醜!聽說四公主的小舅舅宮都房看上了七公主,我可是見過這位宮公子的,又胖又矮,還滿臉癩子,長得那叫一個噁心!只要那天七公主表現平平更或者醜態百出,到時就算是當場指婚給宮都房,估計皇上也不會說什麼的。到時候就算是三皇子出面,也挽救不了了。」
宮女二號幸災樂禍的說:「得罪了四公主,真是自尋死路。」
這時傳來一陣腳步聲,百里嫿壓下一腔驚憤,學的那點武功終於派上用場,運著輕功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了花棚。
百里妗……竟然想讓她嫁給宮都房?!
本來她想過要嫁人,想過對方可以身份底一些,可以不英俊,可以不是滿腹經綸的文人。她是不敢奢望對方能有多好,她向來拿捏的准自己的位置。
可如今,就連她毫無要求的要求,也要被奪走嗎?
宮都房是什麼人?
以前的一切她也就認了,這次關係到她的終身大事,她怎麼能認?
想讓她乖乖的順著他們的安排嫁給宮都房,做夢!!!
回到宥蘭宮,百里嫿把自己關在房間,滿腦子還在想著剛才那幾個宮女說的話。
乞巧大會上增設了歌舞環節?
大會上的琴棋書畫就夠她出醜的了。
琴,她不會,因為沒人教。
棋,不怎麼會,處於新手水平。
書,還行。
畫,畫朵花花算不算?
至於歌舞什麼的,那就更扯遠了!
她的心漸漸涼了,她鬥不過百里妗,鬥不過太子,更……改變不了她父皇百里誥隨意說出的一句話。
本來每年像這種宴會她就像是空氣里的塵埃,隨便坐在角落裡,沒有一個人會注意她。而且她好像也沒注意到以前蘇無咎有參加,不然像他那樣出挑奪目的模樣,她一定會注意到的。
呵,為了滿足百里妗的願望,他們可真是煞費苦心!
要麼……逃吧!
逃離這個皇宮,憑著她的這點武功,應該還不至於在民間吃虧。
去哪裡呢?
那就去江南好了,她對那裡早就心存嚮往,說不定以後還可以見到蘇無咎。
百里嫿如是想著,人已經到了宥蘭宮,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收拾東西走!
本來想收拾幾件隨身衣物的,可是又一想帶著包袱出門容易被人察覺到什麼,最後身上只保留了剛才領的那點例銀。
收拾妥帖,她來到後院,最後再去看看先生。可腳步一踏進宋睿的院子,她內心剛才的決定開始有些動蕩。
她一走了之先生該怎麼辦?會不會連累到她?
應該不會吧,父皇那麼愛她……
她的手已經推開了宋睿的房門,坐在窗下低頭看書的宋睿抬頭向她看過來。
宋睿的視線淡淡將她打量了一眼,又垂下眸繼續看書。
「先生……」百里嫿不知道該怎麼說。
「你從前從不帶荷包,今日為何帶著?」宋睿翻了一頁書,頭未抬的說。
百里嫿渾身一僵,手不自覺的去握掛在腰上的那個荷包。
先生她真是目光如炬,聰明如斯。
這個荷包是她娘親親手為她秀的,今日正好用來裝那點碎銀,帶著它出宮……
「是什麼事讓你想離開這裡?」宋睿嗓音淡淡。
隨即還沒等百里嫿回答,又說:「你可真是我教的好學生,一出了事就打算逃走,」她冷笑,「你有沒有想過,你我同住一宮,你突然不見了,他們是不是會向我要人?」
宋睿將書扔在桌子上,「我這兩年就是這麼教你的?!」
百里嫿咬了咬下唇,眼眶酸脹,淚水打著轉,啞著嗓子說:「先生……我錯了。」
她如實交代原委,「乞巧大會上百里妗想讓我嫁給宮都房,我、我不想嫁……」
「不想嫁」三個字被她說的無力又絕望。
宋睿的神色終於有些動容,眉頭微微蹙了一下。
其實她只是不想讓她走,她努力了兩年,就是想把百里嫿安排在百里誥身邊,以前是想讓她換取自己的自由,但是現在……
就算是她死,她也不想讓那個女人好過!!
這件事,卻是一個讓百里嫿站在百里妗和百裡子騫對立面的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