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春盛放時不曾後悔

「78，79，80………」

熾熱陽光的籃球場，水泥地面蒸騰起的熱浪扭曲了視線，村子外柳樹上喧鬧的知了聲與籃球拍打的聲音混成一種刺耳的交響曲，給炎熱的午後增加了一絲煩惱與憂愁。

「呼，左手，右手，左手，右手。」

奔跑的少年，揮灑汗水的身影，不斷地運球在籃球場的左右衝刺。

一，二，上籃，籃球打在已經彎曲傾斜的板面掂了兩下才彈進球框，破舊的籃球架每一次碰撞都會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腳一沾地，立馬點衝去搶籃下的球，奔跑出三分外再換左手上籃。這樣在烈日下不停地奔跑，讓運動鞋的底膠都有種被融化的錯覺。然而就算是這樣，這種奔跑也沒有停止，就好像沒有盡頭一般。

…………

路邊的小道上打著遮陽傘走過來一個人，聽到籃球的聲音朝這邊看來，見到了籃球場上的人影，招手大聲喊道。

「超哥，超子，任超！」

一連三聲呼喊聲才讓籃球場上那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人拉回了現實，抱球起身望向路邊，被晒黑的臉頰上露出了一抹微笑，搖搖手以做回應。

…………………

好不容易說服了某個籃球瘋子坐在了樹蔭之下。

「超哥，你這成天在頂著這麼大太陽在這練籃球，不會中暑么？你瞧瞧你這身皮膚黑的呀，都快成周樹人筆下的閏土了。」

說話的是任超同年同村的小夥伴張磊，從小一塊玩到大的兩人，一齊下地偷瓜，一齊露腚洗澡，哪怕是上了高中也是同一所重點中學的死黨。不過略微區別就是白白嫩嫩的張磊是正兒八經考上去的，而任超是作為體育生招進去的，算是兩條完全不同的路。

任超接過張磊遞過來的冰水，一口猛灌下去發出暢爽的聲音，這時才有心力回應道。

「誰讓我是校隊的呢，作為籃球體育生，拚命練球不是應該的么，就好像你那麼認真讀書一樣，大家其實都是在為自己奮鬥不是么。」

「話是這麼說來著，不過………………」

張磊話說到一半，語氣變的猶猶豫豫起來。

任超擰了擰自己如同從水裡撈出來一樣的衣服，笑著問道：「什麼情況你這是，這麼婆婆媽媽磨磨唧唧可一點都不像你，從小你不都是有屁立刻放的主么？」

「你才憋不住屁呢，盡拿小時候的事說話。其實我想說一件事來著，但又怕傷到你的自尊。」

「喲，這可新鮮了，當年你撿到避孕套當氣球玩，塞進我書包還給老師打小報告的事我可一直沒忘記呢。

當時你怎麼不考慮考慮老師當著書包里被搜出避孕套時我的小自尊心呢？」

張磊白嫩得臉瞬間漲紅，不過片刻之後便消散了下去。理由無它，這種事情他也不止干一兩次了，唯臉厚而已。

「你也知道，我們班王凡陽也是校籃球隊的。」

「恩，對啊。」

「他也是校籃球隊的，你也是校籃球隊的。然而他發QQ空間上的動態卻說隨隊在台州回浦中學訓練，而你卻在村子里。

超子你告訴我，究竟發生了啥事？籃球隊不要你了么？」

提到王凡陽名字的時候任超的臉色就突然暗淡了起來，拳頭不自覺的握緊起來，然而張磊臉一轉向他時，任超就表現的毫無異常。

「哦，這事啊，我知道的。去回浦是籃球隊都可以去，不過這次集訓活動並不是學校發起而是教練組織的，吃住行都是需要錢的，而我………………」

任超的話還沒說完，張磊便搶過了話頭。

「你怎麼不早和我說呢，你家什麼情況我還不清楚么，我那裡還有一筆壓歲錢呢，你和我說我可以借給你啊。」

「那我怎麼好意思呢，就我這條件，你借我不等於無期貸款了么，指不定什麼時候才能還給你呢。」

「嗨，還不還的可以再說，我借你錢主要還是想堵住你的嘴。讓你以後別拿我小時候做的那些破事亂說就可以了，就這點小要求，做不到么？」

任超臉色忽然一正，直直的望向張磊，堅定的搖搖頭：「做不到，你那點破事我一天不抖落就渾身難受！」

「超子你就是欠揍！」

「喲，好學生，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怕是不太合適吧。」

任超微微一笑，迷著眼睛拉起自己的短袖，露出了那初具規模的肌肉，與張磊的白斬雞身形成了鮮明的對此。

「靠！早知道我也練體育去了。麻蛋，小時候比你胖那麼多天天欺負你的日子算是一去不復返了。」

「風水輪流轉，今天到我家。所以現在輪到我欺負你的時候到了！」

「恩？你想幹什麼？」

「我要練投籃，給我撿球去，如若不答應，哼！」

「好吧，好吧，別秀肌肉了，我遭不住，我撿還不行么。

不過超子………」

「恩？」

「真的沒關係么？回浦的集訓，應該還是挺有用得吧？現在過去還來得及吧？我看才沒去兩天呢。」

「嗨，沒事。那邊練什麼我這裡就練什麼，甚至比他們再加練一倍！」

「一倍？我靠，你這是打算累死我！」

「中距離投籃一百個開始！」

……………………………………………

日光下暴晒的身影從一個變成兩個。從接球跳起到投籃入筐這一系列動作僅僅只需要一到兩秒。

一整個下午，這個動作重複百次，再重複百次，一直到腳底下的影子越拉越長，天邊的火燒雲美麗到耀眼，其中一個身影終於忍不住躺在了籃架旁。

「不行了，我撿不動了。」

「你這傢伙，也就撿了籃圈旁邊的球，遠一點的球還不是我撿的。」

任超看著張磊喘著粗氣，嘴上吐槽兩句，但眼中和心裡都是感激張磊的。

「真的不行了，又累又曬的。」

張磊掙扎的扶靠籃架爬起，看了看天邊的火燒云：「時間也差不多了，我要回家吃飯去了，你呢。」

「我再練一會把，趁著天還沒完全黑，那些大媽們還沒有把音箱搬過來跳舞之前。」

「好吧，那我就不陪你了。」

張磊擺擺手示意再見，正當兩人緣分已盡時，忽然由遠而近的傳來一陣哭聲和稚嫩的呼喊聲。

「救人吶，有沒有人啊，救救我姐姐啊！」

任超和張磊對視一眼，同時咯噔一聲，暗道不好，一聲不吭的兩人卻不約而同的向著出聲的方向跑去。

迎面出村的路上跑過來一個只有七八歲模樣的小男孩，嚎啕大哭奔跑著一隻腳上有拖著另外一隻光腳板並且都是淤泥。

作為一個村的，張磊和任超都認得這小男孩是誰，就是村裡的孩子，平常都是他小姐姐帶著他兩人一起在村裡到處竄的。

小男孩一看見人便哭的更凶了起來，用那原本就不太能說的清話的語調抽泣：「救救………我姐姐。她，她掉河裡去了。」

「什麼河？那條河？」

「就，就這裡過去，高架橋底下的那條河。」

任超頓時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其實那裡並不是什麼河，只是因為修高速公路橋墩挖出來的一塊大坑而已，有一兩年沒有人管積了水成了大池塘，因為是機器挖掘的緣故特別深，就這兩個夏天已經有四五個孩子去玩水遭了殃，村裡的老人們都說這個夏天要把那池塘填上，卻沒想到如今又出了這種事情。

情況緊急任超馬上對張磊說道。

「你抱著他去小賣店找大人來，我先去那池塘看看能不能把人救上來！」

任超考慮到自己跑的比張磊快，並且溺水這種事情向來是爭分奪秒，說完之後立刻撒腿就奔跑了起來。

張磊看著任超飛速遠去的身影咬緊牙關，一把抱起了還在哭泣的小不點轉身向村子里跑去。

……………

遠遠天邊的火燒雲也沒那麼紅艷了，太陽此刻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一些餘光，漸漸地天色開始慢慢暗淡了起來，就好像任超此刻的心情一般沉重。

一跑到池塘，任超就看到水中的小女孩無聲無息，目中無光，似乎也失去了掙扎的跡象，上下浮沉著。

「糟糕！」

衣服褲子都來不及脫，任超直接一頭跳進水中，抓住了小女孩的身體將其往上托，讓腦袋露出水面。

然而正當任超想就這樣把其帶回到岸上時，忽然間自己的腳猛然抽搐起來，雙腿不聽使喚的顫抖並且伸直僵硬。

「運動過量！抽筋了！」

任超瞬間意識到了自己此刻處於怎樣危險的狀況，雙腳不能用的情況下，一隻手抱著小女孩，另外一隻手已經不足以維持他浮在水面上，無論如何掙扎都是如此，除非任超將手上的小女孩放棄，用雙手或許還能有回去的機會。

當水面沒過任超的脖子，嘴巴，與鼻尖平齊，僅剩一絲空隙時，任超腦海中閃過許多許多畫面，卻不像從前聽說過那般回憶一生的走馬燈，而是各種各樣自己在籃球場得場景。

那畫面或是訓教，或是投籃，又或是沒打好一場比賽被教練訓斥，所有的一切都和籃球有關，看起來那畫面十分疲憊甚至無聊，但是任超卻無怨無悔自己奉獻在籃球場上得這些汗水。

「如果還有機會…………我會在籃球場上更努力的。努力在青春時盛放，努力在青春是不悔！」

沉入水底，任超雙手抓住小女孩的雙腳向上托舉。

撐住，撐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