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 還會好么
最後一面了。
顧傾顏愣住了,自己該不該去?
顧傾顏完全處在應激狀態里,直到聽到這句話時才露出倉皇神情。
「為什麼……就只有最後一面了?」
這三天里,真正運行如常的只有公司系統,他們都知道了李甤的死亡,可是他們同樣清楚,還有顧傾顏,只要有她在李氏就不會出問題。
顧傾顏自己找了把凳子,在棺旁從早靜坐到晚。
有時候坐著坐著,突然會說一句:「埃里克,這個人不是李蕤。真的不是。」
埃里克瞧一眼棺中面覆黑紗的男人,再看一眼顧傾顏,半晌道:「顧傾顏,你清醒一點。。」
顧傾顏怔怔點頭,枯坐許久之後又會開口說一句同樣的話。
「埃里克,他真的不是李甤啊。」
雖然身材相仿,但她總覺得這裡裝著另一個人,甚至根本不是人,是蠟像模型之類的替代品。
埃里克不再回應他的詢問。
高層們全都靜默地幫忙操持著這場葬禮,誰也沒法面對這樣的巨變。
從今日起,李氏真的要換了。
七月十五日,李甤下葬。
顧傾顏一切都倉促匆匆,讓人覺得這八年不過大夢一場。
沒有人能理智冷靜地度過這一天。
葬禮正式開始時,顧傾顏還是去了。
她穿著平整服帖的黑色的長裙,胳膊旁側的白紗醒目到刺眼。
歸於塵,歸於土,歸於光。
自葬禮開始的那一秒,顧傾顏再也不去看任何人。
林天一一度詢問過他的狀態,後者一言不發,連眼神對視都不再給予。
她已經被困在黑暗中,徹底出不去了。
陌生的聖歌在穹頂上空盤旋,遠處有低泣和抽噎聲。
顧傾顏反而有種抽離的放空感,這一刻沒有流淚。
她安靜地凝視著被花枝覆滿的棺樽,以及睡在裡面容貌陌生的另一個人。
血液放緩著速度,連心跳都在不斷沉沒。
她回憶著自己和李甤最後說過的一句話,一切都好像那麼美好,那些美好的時光一直都在他的心底,可是再也無法浮現出來了。
心臟再次開始絞痛。
所有記憶和思想都再也無法逃離這個桎梏,她似乎也在沉淪陷落,靈魂掙扎著不見光亮。
自己失去了李甤。
李甤是被陶志華親手害死的,如果不是那個人,李甤可以陪自己很長很長時間的。。
為什麼他會這麼離開自己。
分明還有好多事情都沒有辦好。
糖豆一直在一旁看著自己的媽咪,這幾天他一直都想過去,告訴自己的媽咪不要怕,還有自己,可是從現在糖豆才知道,自己失去的不僅僅是李甤這個父親,同樣還有顧傾顏這個母親。
顧傾顏已經認不出自己了。
她甚至看到糖豆的時候,也只會點頭笑笑,然後輕聲說道:「孩子真可愛。」
她已經記不住自己和李甤有過一個孩子,更記不住這個孩子是誰,她一直都在自己的世界里,無法出來。
「明遠叔叔,我媽眯會好么?」
糖豆無助的看著明遠。
明遠摸了摸他的腦袋,然後輕聲說道:「會好的,她一定會想起來你的,你媽咪只是生病了,不是不要糖豆了。」
她只是生病了而已。
顧傾顏的目光落在窗外的畫上,猛烈抽氣一聲,心臟再次被攥緊壓縮,痛到幾乎要跪下來才能支撐身體。
疼痛如同電流般在貫徹他的全身。
明遠在她栽倒之前快速接穩,然後馬上抱著顧傾顏快步往不遠處的醫療室走。
還沒有等往外走出幾步,女人又一手捂住心口掙脫開他的支撐,踉踉蹌蹌地往回走。
然後長跪在棺樽旁側,紅著眼睛卻無法再流淚出來。
站在遠處的林天一看得心焦,詢問性地看了眼陸明。
我們……要不要告訴他?
陸明無聲搖頭。
「不要,再等等吧。」
葬禮結束的最後一秒,顧傾顏才緩緩地站了起來。
她轉身往外走,不再與任何人告別。
她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歸宿,有自己的未來和生活。
可是自己已經沒有未來了,沒有了。
她所有的一切都跟著李甤一起消失的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了/
林天一他們只能看著糖豆拉著顧傾顏的手,然後慢慢的消失,身旁的明遠一直跟著。
黑摩利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掛著眼淚。
顧傾顏腳步突然踏空,下一秒就被疼痛完全捲走意識,再度回歸混沌。
F國,海邊別墅。
管家和女傭們難得忙碌起來,進進出出著添置新傢具和擺件。
他們的小少爺似乎終於有結婚成家的意向,居然帶了個人回家——這麼年輕的黃金單身漢可不多,不談戀愛才像有問題。
但是明遠帶回來的人,雖然模樣俊俏,但是臉色蒼白,似乎一直在生病。而且那個人還帶著個小男孩兒。
不過那孩子長得真是可愛,和他們小小姐的關係也很好。
最初帶回來的時候是在發高燒,聽說在飛機上都吐過好幾回。
後來靠藥物硬是退了燒,可又像個盲人,誰也不看,來家裡一個月了,從來不吭聲。
顧傾顏便像是化作寒冰一般,深陷在房間一隅里裹著毯子昏睡度日。
既不肯與任何人交流,每天進食量實在少到沒有,要靠營養針維持狀態。
誰看了都心疼。
顧傾顏皮相長得極好,尤其是生病的時候,更多了幾分可憐的神色。
怎麼就病成這樣,要多久才會好起來?
頂級的心理專家經常過來會診,其他醫療人員也進出不休。
可是無論他們說多少話,顧傾顏都只是獃獃地看著他們,,沒有任何反應。
心臟的疼痛是內在情緒的外化表現,本身並不是臟器病變。
但也會一陣陣地發作。
明遠基本上上二十小時都在陪著她,可是仍然沒有用。
有的時候埃里克和蘇芒回來。
顧傾顏會抬起頭然後對他們笑了笑,隨後又轉過頭,看著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她這樣已經多久了?」
埃里克的神色有些擔憂,看著糖豆也帶著同情。
糖豆搖搖頭,小小的人似乎承受了巨大的難過。
「埃里克叔叔,媽咪還會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