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弱水凡花不歸江（5）
入夜，繆池姜坐在案几旁，盯著案几上的燭台發愣，燭火跳了一下，轉眼間，她便鬼使神差一般將手慢慢伸向蠟燭，在理火光咫尺之距的剎那她停了下來，怔了好久，細嫩的白手隨意成不規範的蘭花狀有意無意隨著如同臘淚一般從缺口出一邊流下一邊凝結的一道一厘米粗的臘緩緩往下挪動，臘落在桌上凝成柔軟的臘塊，她的手卻沒有如約隨著臘落下。
繆池姜的手在臘上空懸了一會兒，始終沒有變過的木訥的表情突然變得靈動起來，眼眶裡的盈盈閃爍好像是額間水仙花最肥沃的飼料。
離臘最近的中指還是在臘瀕臨死亡時落到了它身上，它尚未結成冷冰冰的一塊，經池姜這麼一觸動，倒越來越融了。
一下，齊孤，兩下，姐姐，三下，姜離，四、、、、、、繆池姜的眼睛漸漸被淚水蒙住，第四下，代替臘的是淚水，一滴一滴滑落的沒有絲毫感情的淚水。
她為什麼會流淚？她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她也不知道。她如今在做什麼？她還是不知道。
次日，姜離在入卯的時候來到繆池姜的院子里，來的時候繆憐姜正坐在搬來的桌旁椅上搗鼓著什麼，看樣子已經在房門外有一陣子了。
「憐姜。」
「哥哥？」繆憐姜瞧見他還是有些意外的，他雖然以前也會關心她們的作息，但走進這院子還是頭一次。
「她醒了嗎？」
繆憐姜猶豫了一會兒，也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
姜離見繆憐姜這般猶豫，掃了一眼又見好像所有的丫頭都在房間外面，房門又緊閉著、、、、、、他心裡不由得揪起了一塊。
「你們怎麼都在外面？」
小魄上前一點，回稟：「是今早上三小姐讓我們都出來的。」
「就她一個人在屋裡？」
「是。」
「多久了？」
繆憐姜側身上前一步無意攔住越來越往前的姜離，道：「半個時辰而已。」
半個時辰、、、、、、
莫說半個時辰，就是半分鐘他也覺得太漫長。
「開門！」
小魄見姜離衝過來要她打開房門，慌亂膽怯站在門中間求饒道：「少爺，三小姐吩咐了這門只能她自己打開啊！」
「三娘！」
「哥！」繆憐姜拉住彷彿魔怔的姜離，還沒開口勸慰就被姜離的話堵住了口。
「昨日她才醒就見了齊孤，在戲院也坐不住，如今獨自在屋內半個時辰之久，足以讓她了結了自己！」
「小妹也許只是想一個人、、、、、、」
「三娘！」
繆憐姜還沒說完，姜離的手就從她手中溜走，聯結繆憐姜和小魄自己周圍兩三個丫頭的力量也沒能阻止姜離推開房門闖進去。
「池姜！」姜離推開門下意識將心裡的稱呼喊了出來，目光撞上梳妝台前轉頭略微詫異看向他的繆池姜的d(д)剎那，他又不知不覺愣住了。
她額前的水仙花開得更艷了，她也更艷了。
繆憐姜匆忙跟進來的腳步聲將姜離拉回了神，他這才注意到繆池姜是穿著裡衣坐在那的！
這個、、、、、、這個、、、、、、
氣氛頓時有些尷尬，繆池姜本人都沒有面紅心跳，門口那兩個人倒跟看見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一樣。
姜離立刻關上房門轉身，尷尬道：「速替小姐更衣。」
「都說她沒事了，如今她將心思都花在琢磨花鈿上，總比花在齊孤身上好吧？」
「女為悅己者容，她這樣把自己關在屋裡衣服也不穿，萬一哪天瘋魔了、、、、、、」
「你就不能盼點好啊？」繆憐姜微微撅嘴想了想，道，「女孩子家平日就是花心思琢磨怎麼打扮自己的嘛。她昨日花了一盞茶的功夫化了個苗，今日花了半個時辰化了那樣精緻的初開的水仙，明日她要是心血來潮花上一天的功夫化一朵盛開的牡丹花在頭上，你難道要守在身邊嗎？」
「未嘗不可。」
「你可，她可不可。」繆憐姜帶著幾分傲氣往前回到桌旁，要坐下時還用居高臨下般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沒一會兒繆池姜便穿戴整齊開門出來，剛去到繆憐姜身旁的姜離聽見聲響又立刻一副要上前迎接的模樣。
繆憐姜瞥了他一眼，帶著幾分冷笑，好在姜離沒有上前迎接，不然她還真要重新審視一下這個哥哥的形象了。
繆池姜移步來到繆憐姜身旁，一直避著不看姜離，直到隔著桌子站在了他對面，才一副鬥爭了許久的模樣，抬眼艱難逼自己擠出了兩個字。
「哥哥。」
「什麼？」姜離的意思是，她喊他什麼？
繆池姜癟癟嘴，蹙蹙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道：「兄妹便是兄妹、、、、、、」繆池姜迅速轉身往院外的方向走去，喊道，「小魄，隨我去布莊！」
「是！」小魄急急忙忙跑過去跟上。
「她，她可是承認我了？原諒我了？」
繆憐姜淺淺露出欣慰的笑意，再作嚴肅也藏不住歡喜，道：「是，哥哥的真心總算讓人看見了。」
姜離笑得合不攏嘴，一時間都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繆憐姜理解他，但不認同他應該站在這裡傻傻獨自歡喜，直到繆池姜回來。
繆憐姜輕輕瞟了他一眼，隨後搗鼓著手上的東西，片刻，見他還是杵在那，便眼不離手，略帶刻薄道：「爹把繆家交給你，繆家可不只有我們姐妹倆要管的。」
姜離突然醒悟了一些，趕忙跑出去處理家裡大大小小的事物。人都快跑出院子了，還不忘轉頭叮囑一句：「她回來記得看著讓她吃東西！」
繆憐姜無奈嘆氣搖搖頭，感慨著，都道長兄如父，這也太操心了吧？親爹都沒有這麼操心的。
「小姐，是去輕羅庄嗎？」
走在街上的繆池姜聽見小魄這麼一句，思量了一會兒，
輕羅庄？
她倒是有些印象，好像、、、、、、兩個月前路過哪裡，定了條裙子來著、、、、、、
輕羅庄就輕羅庄吧，本來也就是為了躲開那尷尬的場景才出來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