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乳虎踞山林

「王滿虎，你還有沒有一點對師娘的敬意，怎麼進來連門都不敲一下。」

屋內響起一道有些尖厲的聲音。

在秦花晴的邊上，坐著一名極為俊俏的年青人，長得唇紅齒白，穿著長衫，整個人看去非常斯文儒雅。

青年的手中，拿著一疊報紙，剛才王滿虎進來之時，這青年正將報紙上的那些新聞，一則則讀給秦花晴聽。

此時看著王滿虎，俊秀的眉眼間滿滿都是惱怒之意。

王滿虎沒有理會這個年青人，直接將對方當成了空氣。

這個青年的名字，叫做李玉堂，是他師傅李福海的親侄子，同時也是王滿虎的親同參。

同參是青幫中的一種輩分稱呼，拜在同一位入幫師父座下的，互相之間就稱為親同參，而同一師爺之分系同輩，則稱為同參，引進或傳道幫頭之同輩弟子則稱為同山，其他非三幫九代幫頭之同輩，稱為平香。

當年李福海開堂點香，一共收了兩個弟子，一個是王滿虎，另一個就是自己的侄子李玉堂。

李福海生前在娶秦花晴進門前，四十多歲也一直沒有成過親，自然也沒有子嗣，就這麼一個侄子，當做自己兒子一樣疼愛，李玉堂是在縣學堂一直念到高中畢業的，在混幫會的人中，這絕對是萬中無一的文化人了。

當初李福海收王滿虎和李玉堂入幫，就是想著兩人一文一武，以後能夠成為自己的左膀右臂，只是沒想到的是，王滿虎和李玉堂兩人之間像是天生犯沖，從認識第一天開始，就互相看不順眼。

「玉堂，無妨，都是自家人，沒有那麼多規矩的。」

一道慵懶中略帶沙啞的女子聲音在屋中響起，藤椅上的秦花晴睜開了眼睛。

她有一雙斜挑入鬢的丹鳳眼，看著人的時候有種媚中帶威的韻味，按照相書上的說法，長著這種眼睛的女子，往往各方面的慾望都會比較強烈。

」師娘，這是花樓街這個月的孝敬的數目。」

王滿虎將剛才賬房給他的那張紙條遞了過去，同時又說了一句話。

「不過我先預支了兩塊大洋，分給了下面辦事的兄弟，這大熱天的，兄弟們也辛苦了。」

旁邊的李玉堂聞言頓時冷哼了一聲道：

「王滿虎，這些錢可是堂口的公產，你這麼私下拿去分了，是不是用大家的錢給自己收買人心啊！」

這話就純粹是雞蛋裡挑骨頭了，而且也很惡毒。

M的，這小子一天不跟自己作對就不舒服是吧。

王滿虎撇了撇嘴，剛準備開口懟回去，門外卻傳來了一聲冷笑。

「放屁！這件事小虎做得對，我們做老大的，如果給點賞錢都這麼拖泥帶水，只會寒了兄弟們的心。」

卻是刀爺推門走了進來，一邊大聲說著，一邊冷冷盯了李玉堂一眼。

「是刀哥來了。」

見到刀爺進來，秦花晴卻是盈盈站了起來，親手為刀爺泡了一杯茶，遞到刀爺的手中。

刀爺沒有客氣，接過茶杯直接咕嚕咕嚕一大口喝乾，李玉堂看得眼皮一陣直跳，他花了上百大洋買來孝敬秦花晴的雨前龍井，就這麼被這粗人糟蹋了。

刀爺喝完茶，將茶碗重重在桌上一放，一對三角眼冒著冷光，劈頭蓋臉對著李玉堂一陣教訓。

「以前海哥在世的時候，哪有這麼多麻煩事，堂口裡有多少收入，直接都是兄弟們一起分了，老大們多分點，下面的人少分點，但大家也都服氣，哪像現在這麼多麻煩事。李玉堂，自從你管了咱們堂口的賬房之後，都折騰了一些啥幾吧鳥事，兄弟們有時候受傷了，要點醫藥費都要到賬房支領，賬房還經常扣著不給，說是沒錢。」

「你說說，堂口的錢都到哪裡去了？別是落了你自己的腰包了吧！你這種搞法，要是你叔叔還在世，看他不一巴掌抽死你！」

被刀爺這麼不給面子的訓斥，李玉堂那張俊俏的臉蛋因為羞怒變的一陣青一陣白，可他也不敢還嘴，刀爺的暴脾氣是人盡皆知的，當初他叔叔李福海還活著時，碰到刀爺發飆的時候都不得不讓這拜把兄弟三分。

或許唯一能在刀爺的怒火下保持神情不變的人，只有秦花晴。

只見艷麗女子依然淡淡地笑著，給刀爺又泡了一杯茶。

「玉堂做的事情都是我交待的，阿海有阿海的規矩，我有我的規矩，刀哥你如果有什麼不滿，可以直接對我說。」

秦花晴平靜地望著刀爺，她的聲音也並不如何咄咄逼人，然而這一次，刀爺卻頓時不說話了。

秦花晴嫣然一笑，這才低頭看了一下剛才王滿虎遞給她的條子，接著微微揚了下黛眉。

「小虎做得不錯，三個月前讓你去負責花樓街，沒想到這幾個月來，每個月的孝敬費，都能比上一個月多出兩成呢！」

秦花晴看了進門后一直不怎麼說話的王滿虎，輕笑說道。

「小虎還是很能鎮得住場子的。」刀爺連忙說了一句，「這幾個月，花樓街上原本那幾個刺頭，都算是被小虎給收服了。上個月花樓街如意賭坊被幾個外地來的老千坑了一大筆錢，小虎知道后，直接帶人去了碼頭，將那幾個已經快要逃到鎮江的老千，在江上截住，連人帶錢全部抓了回來，呵呵，如意賭坊的劉大刀疤當時就拍胸脯表示，以後他們如意賭坊給咱們堂口的孝敬，每個月多加半成，而且他們以後也不再給徐立雄那幫人交錢了！」

秦花晴卻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她頗為驚異地再度看了一眼王滿虎，點了點頭道：

「很好，咱們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這和做生意是一樣的，講究的是誠信二字，這件事小虎你辦得很漂亮。」

收那些商鋪的孝敬是他們興武堂的一大收入來源，但人家憑什麼要每個月給你們繳一大筆孝敬費？當你們是祖宗么？當然不是！

他們願意乖乖繳保護費的原因只有兩個：一個是希望你們不要來鬧事，另一個就是當別人來鬧事的時候，希望你們興武堂能夠出面擺平。

不過一般來說，有人鬧事我過來當場幫你鎮壓一下，就已經算是很講江湖道義了，像王滿虎這樣居然帶人跑到鎮江去抓人的，就很少見了，甚至會顯得有些異類，也難怪如意賭坊的老闆劉大刀疤感激涕零之下，主動將每月上繳的孝敬調高了半成。

所以王滿虎早上在陳阿福的粥鋪中吃霸王餐吃的心安理得，老子不會真白吃你的，因為我王滿虎在這裡一天，就會保你們陳記粥鋪一天平安！我王滿虎都說到做到！

王滿虎負責花樓街三個月，街上無一人不畏王滿虎，但亦無一人恨王滿虎。

十九歲的半大青年，至少在這條街上，已初顯虎踞山林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