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交病假條

2013年11月12日，凌晨1點12分，宣城狀元南路假日花園浴場，我睡著醒了，用浴場里的火柴點上一支煙。正在做腳摩的女技師處於瞌睡狀態，隨意機械地摸著我的右腳，我一動她也醒了，歉意地露個扭捏的笑容，雙手換到左腳。

「可以了，」我說：「我要走了。」

女技師如釋重負，看了下我的手牌記錄，讓我在單子上簽名。我胡亂划幾下，收起一邊小几上的煙盒。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要回家，或許僅僅是因為女技師在偷懶而不滿，卻也不願意為難她。不過混個飯吃，這世界偷懶的人還少嗎？

昨天在金莎夜總會，金醫生臨走時順便把我叫司馬葳請他幫忙開的病假單給我。我也在偷懶，拿著公司的工資福利卻不去上班，還給自己找好生病的理由。可能我是真的病了，我想，否則這陣子為什麼老是遇到些奇奇怪怪的事，還總前後矛盾。

我的右手上有塊淤青，現在還有些疼，那是昨天早上與吳望京推搡時留下的。吳望京看到我的手機上，有與他一模一樣的簡訊，至此再不肯說一句話。無論我怎樣問他，怎樣開導他，一言不發還用一種我從未見過恨恨的眼神，示意我離開。這個簡訊來的真不是時候，在此之前，吳望京差點就說出了背後那個白衣人是誰。我還想再說什麼，吳望京神色間滿是憤怒之意，把我推出了門。

2013年11月12日，凌晨1點26分，宣城狀元南路假日花園浴場。做腳摩的女技師收拾完她的工具從我跟前走過，沖我點點頭面露微笑，說了聲：「謝謝你。」

我不等她再次開口，搶先道：「今天幾月幾號？」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簡直比哭還難看，怔怔的張大著嘴，驚恐地看著我。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怕成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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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1月12日，上午8點32分，濛濛細雨，公司附近的老王記麵館。我叫了碗辣肉面，加荷包蛋，鹹菜，素雞，坐在裡面最後一個座位臉朝外，一邊吃一邊看著每一位進店的顧客。我吃的很慢，因為我在等人。

李芬芬嬌小玲瓏的身材撐著把透明小黃傘進來時，我第一時間舉起了手打招呼：「李部長，這裡。」

她收起傘，詫異地望望我，無奈搖搖頭走了過來道：「聽說曹總病了？」

我笑笑，打趣道：「是有些不太正常。」同時關照夥計，一碗肉絲菜湯麵，面要少些，不要浪費。以前我在老王記吃早餐，遇到過李芬芬幾次，她每次都點一樣的食物，這是個有原則的女人。

「你倒有心，」李芬芬看看我問：「是來送病假條的？」

我對應著她的話道：「有心送條，無意碰到，你說這算不算緣份？」說著話，把金醫生開的病假單遞給他，她接過看看，臉露驚奇之色道：「神經功能性夜不能寐，這是什麼病？」

我一驚，這個金胖子，我讓你別開絕症就行，也沒叫你信口雌黃，還有沒有職業道德？

我用筷子指著自己碗里的素雞荷包蛋道：「這就是，想你想到睡不著，思念是一種病。對了，是失眠的意思，我失眠了。」

李芬芬一改人多時的嚴肅，噗嗤笑了，煞是好看。她挑起剛上桌的面道：「我不管你生什麼病，符合手續就成，我還得上班，沒空跟你貧。」

我開心地點頭，誰說咱公司的人事李部長不通人情是個鐵麵包公，我看就是個善解人意的小美人。

「謝謝你。」我說。

李芬芬抬起頭，問我：「今天幾月幾號？」

我呆住，傻傻地看著她的眼睛。她道：「你沒看近期的《宣城日報》？上面有個連載叫《宣城往事》，裡面每個人開口都那兩句。」

「有嗎？」我問：「真有這樣的小說？」

我覺著飽了，叫買單，李芬芬看看我碗里吃剩的半碗面，搖頭道：「怎麼看你都像個暴發戶，我的自己買啊。」

我遞給夥計50元，說：「一起，不用找了。」沖李芬芬道：「打我臉是不，一碗面，腐蝕不了您這樣意如鐵志如鋼的好乾部，下次有機會您請我吃好的。」

李芬芬無奈，笑笑說：「我真不明白，怎麼有你這樣的無賴老總。」

我起身，拱手道：「只要老總不無賴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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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1月12日，上午8點53分，我冒著小雨好不容易打到輛計程車，坐上副駕駛座，準備去水陽江大道。

一個又矮又胖的老頭扶著個又胖又矮的老太太斜刺里出來，攔在車前，商量道：「先生對不住，我老伴病了要去九洲醫院，車子能不能讓給我？」

我極為鬱悶，開窗探頭問他：「你知不知道我沒帶雨傘？你知不知道這輛車我攔了多久？你知不知道我也病了，得的是神經功能性夜不能寐？」

老頭失望地看著我，目光中滿是焦灼之色。

我說：「要不你們坐後排，先送你們再送我？」

老頭喜出望外，司機一直不吭聲，此時卻道：「那樣不順路，繞的太大，車費誰付？」

我大聲道：「都我付，我願意看看雨景兜兜風，可以不？」

兩位老人上了車，車子啟動的時候，我看到雨中街邊一把透明的小黃傘，傘下嬌小玲瓏的李芬芬正目不轉睛地望著我。

我笑了，我是個好人，至少我內心一直想要做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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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1月12日，中午11點02分，雨下得越來越大，馬路上各種堵車，似乎這個城市裡的車都商量好一起跑上馬路。

回到家的時候，衣服半濕。我沖個澡，用手機叫了份外賣，發覺淘寶上有一條收貨信息。那是雙十一買的一套限量版書籤，一套8張，正面是畢加索抽象派的畫作。

外賣送來時，我注意到門口鞋柜上的EMS，那是前天下午保安老葛送來的我記得。

當時疏忽了拆看，我隨手打開，薄薄精美的紙盒裡一套8枚書籤。仿油畫的印刷微帶高低起伏，非常有質感，畢加索《馬上的姑娘》，《土耳其裝束的夫人》，《斯坦因畫像》，《亞威農的少女》，其它4枚我叫不上名字。書籤背面有正面畫作的介紹，最底下一行10000-01792是限量版的編號。

我邊吃外賣邊一一賞玩，考慮著將它們分別插入書架上的哪幾本書，這時卻有一個念頭襲來。我明明是雙十一下的訂單，為什麼卻在11月10日，確切地說在11月9日下午3點后快遞已經將它們送到了我的樓下？

我的腦袋發懵，這陣子為什麼老是遇到這些時間錯亂奇奇怪怪前後矛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