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到襄陽

第1章 初到襄陽

這是一場葬禮。

穿著素色皂色衣服的弔喪賓客,待在牆裡牆外搭起的彩棚里,懸挂著的白燈籠燃了一夜,在黎明的熹光下顯得陰森森。

「敕建襄陽伯府,嘿,」一個江湖人路過看了一眼,心中不屑。

這襄陽伯的名頭他也聽過,原是本地土豪,靠水吃水,憑藉漢江的地利做了好大生意;早年間楚國攻伐巴國,國家缺乏錢糧,叫他靠捐粟得了官。

先帝時,太子選秀女,這位上下打點,總算拱出來一個貴妃;前些年秦楚關係惡化,秦國聯姻來的皇后被廢,貴妃成了皇后,豪商、捐納官也就搖身一變,成了襄陽伯。

可惜,國丈的身份沒享受多久,剛把家宅的匾額換掉,御賜的裝潢便無福消受——襄陽伯薨了。

這個江湖人背著個大箱子,裡邊都是吃飯的傢伙,唯有一面幡塞不進去,把幡面漏在外邊,上邊寫著八個大字:相面算卦,摸骨測字。

看熱鬧是人之本性,相面先生要看完這一場喪事,便在左近尋了個早點攤子坐下,一來呢,能在襄陽伯府附近擺攤,想必也有些關係,能打聽到消息;二來呢,那擺攤的母女實在是搶眼。

母親看起來約莫三四十年紀,穿著粗布麻衣,包著藍頭巾,操弄著一口大鍋,煙熏火燎、披星戴月的痕迹不少,卻仍然能看出年輕時的姿色來;那女孩兒則穿著元辰教的學徒袍,手上不停擺著桌椅碗筷,彎腰抬頭的驚鴻一瞥間,也能看出少女的青春靚麗。

「許是一個寡婦帶著女兒,還把女兒供到了元辰教里學習,」相面先生走南闖北,一下就猜到了大概的情況,不過他沒有繼續往下聯想,而是尋了坐頭,放下箱子,等著人招呼。

來吃早點的,本身是不用人招呼的,一地早點也就那麼幾樣兒,要什麼自己明說就是,但相面先生不是本地人,甚至不是楚國人,他是周國人,甚至說的刻薄一點,他是梁國人。

如今天下分為六國,秦晉齊,越周楚,其他小國,不是被大國滅掉,就是被元辰教整合,中原四戰之地,本來還有小國生存的空間,相面先生出身的梁國,就是其中之一。

但幾十年前,東南吳國出了一位有大才的君王,揮師北伐,與齊國決戰江淮,結果後方被越國偷了家,大軍覆滅,君王下落不明。

若只是如此,也不算什麼,這片大地上幾百家諸侯,生生滅滅見的多了,然而緊隨其後的,是越國傳檄各國,要把原屬吳國的兩淮之地供奉給元辰教。

天下嘩然。

當時秦伐蜀國、楚伐巴國,晉國已經打到了燕國易京,齊國剛剛結束一場大戰,都沒工夫來管,結果半年之內,中原梁、陳、許、宋、鄭、蔡等小國紛紛獻土,一個不弱與當世大國的版圖拼湊了出來,便是周國,也就是元辰教的直管地。

相面先生唐舉,也是那個時候離開家鄉,雲遊四方的。

「我那個被我相面相來的相好,當時也是這麼大。」唐舉心中回想著,卻發現女孩兒已經站到了面前,唐舉下意識想要相一相女孩兒的運道,卻被人家打斷了。

「老先生,您是第一次來襄陽吧,不如嘗嘗我們的牛油麵?還有我娘腌的大頭菜,原本還有豆漿來著,只是天氣太熱,換了梅汁。」

「一樣來一份兒,」唐舉打斷了女孩兒的推銷,隨後從箱子里掏出了一本破爛的黃曆,才發現今天立夏,怪不得豆漿換成了梅汁。

行走江湖,雖然不用像是農人一樣仔細掐算著節氣,但具體的日期還是得數著的,忘了日子、不知不覺走神這兩件事兒,讓唐舉明白,自己真是老了。

似乎在映照唐舉的心理活動,從襄陽伯府的角門裡,走出來一個年輕人,看著二十啷噹年紀,身量中等,虎背蜂腰,雖然沒有練家子那種壓迫感,但看得出來是打熬過身體的。

穿著常見的粗布麻衣,身上多有油漬污泥,不是襄陽伯府的家丁奴僕,便是來幫工的廚子,過來時提著一包東西,往桌子上一丟,開始與女孩搭訕。

「眉毛濃厚,眼光明亮,」唐舉職業病發作,抬頭看了他一眼,「還長了雙桃花兒眼,哼!」

「左眉上輔骨有傷,二十歲流年不利,」唐舉的這個發現,比鮮辣的牛油麵更能平息心中的酸意,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更是讓這個年老的江湖人無暇他顧。

故襄陽伯,楚國的國丈,在女兒和外孫及時趕到之後,終於出殯了。

「這一次皇后回襄陽奔喪,除了帶著護衛、僕役,就連治喪的喪祝,都是朝廷給派的。」那個桃花兒眼的小廚子開口對女孩兒說道。

「怎麼呢?」女孩兒帶著些許靦腆,完全看不出對唐舉推銷早點時的爽朗大方。

「殃榜知道吧,就是請陰陽先生寫的——」

「知道,教會裡的老師教過。」女孩兒點了點頭。

「這殃榜啊,一要告訴官府,這人是怎麼死的;二要告訴親朋,這人什麼時辰死的,怎麼辦喪事;三要敬告鬼神,告訴他們死者去你們那頭了,照顧著點兒。」

「這位朝廷派來的喪祝,可真是不含糊,過來就把殃榜給改了,說是寫的不對,氣得原來那個陰陽先生,上我們廚房多喝了半斤黃酒。」

喪祝調度儀式,孝子摔盆、挑紙錢,鼓吹手、灑紙錢的、弔喪的跟著棺槨緩緩前行。

抬棺的都是當地聞人,那桃花兒眼的小子跟女孩兒指指點點,說這個是襄陽府尹,那個是樊城縣令,左邊是駐軍的頭頭,右邊是元辰教的祭酒,唐舉聽了一耳朵消息,對桃花兒眼的小子也不那麼討厭了。

正在斟酌怎麼開口,讓他孝敬自己點酒肉,就把他二十歲流年不利的事情告訴他,唐舉忽然心生警意。

棺材到了城門口,剛要出城的時候,一道金光從隊伍里鑽了出來,凡人看不清,有靈覺傍身的唐舉也只能勉強看個顏色,金光一閃而逝,往城裡去了。

唐舉心裡納悶,還沒想到那是什麼,便聽到女人和女孩兒的尖叫聲和哭聲。

二十歲流年不利的桃花兒眼年輕人,倒在了血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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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辰序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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