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仙妖

()這一天，對於我來說，真是奇異至極的經歷。老人坐在了大樹下的一個石板上，乘著涼，良久，掏出了一個皮夾，從裡面拿出了一張照片。那張照片顯然經過特殊處理，裝裱了一層透明的塑膠，他遞給我看。我端詳之下，眼睛不由漸漸亮了起來，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這天底下，居然會有這樣美貌的女子！雖然無法形容，可是我的確震驚了，雖然當今的時代，電影明星層出不窮，美艷之人隨處可見，但是照片上的女子，那種美，是世間任何一種美都無法詮釋的。就好像我這一輩子，看見的美女都是人間色相，而照片里的這個，不是人世間的產物，是天生的美的象徵，美的究極！老人對於我的表情並不意外，因為對於他來說，照片里的人，只要是人，看了都會驚訝的。「這個女子……就是那棺材裡面的人，二十五歲，1911年去世，至今已經整整一百年了。」他輕輕說道，似乎說起這個神秘的女子，他就很溫柔，很小心，生怕驚動了塵世的喧囂，驚醒了夢中人。他明亮的眼神又漸漸飄渺起來，似乎又沉浸到很久以前的歲月中，可是那裡面，映射的是無盡的失落和哀傷，灰濛濛的，讓人感到一陣陣凄美的風聲掠過……這種飄渺又憂鬱的神態，顯得老人就像是一個百年前的翩翩公子，古意典雅。我甚至可以肯定，這老人年輕時候絕對是個世間難覓的美男子，無論氣質樣貌，都是那樣的完美出眾，脫俗不群！啊！好像也只有眼前的這個人，才可以和照片里的女子般配！我忍不有了這樣一個念頭。那麼，此刻的老人，是在回憶著自己的戀人，所以才那麼哀傷憂鬱，不能自拔嗎？話又說回來，就算這老人有一百歲，那麼在這女子逝去的時候，他也才有一歲，怎麼可能是這女子的情侶？我胡思亂想著，百思不得其解，對她和他的來歷更為好奇起來。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我一直陪著他坐在樹下，也不敢打擾他的回憶。很久過後，他似乎才慢慢緩過神來，歉意地看了我一眼，忽然改變了主意，說道：「這件事，就算你們調查，也不會有任何結果的，你還是放棄。」我等了半天，卻是這樣的答案，不由有些氣憤，又無可奈何，不死心地說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不過，這件事是我生平見過的最奇怪的事件，我會一查到底。」「她和這個世界沒任何關係，你何必呢？」老人微笑起來。我楞了一下，依然沒聽明白。這老人，說話實在太奇怪了。「您，和她是情侶？」我大著膽子問了一句。老人眯著眼睛，看了我一眼：「很有意思，我從來沒見過一個人，會像你這樣，有如此大膽的猜想。」他似乎來了興趣。「既然我猜到了，你能不能告訴我一些故事？」我厚著臉皮問道。老人淡淡一笑，搖搖頭：「還不夠。」這還不夠是什麼意思？是我理解的還不夠透徹，還是我還不夠資歷聽他的故事？我抓抓頭皮，有些糾結起來。老人忽然想起什麼，說道：「我想見一見雷德明，你能不能帶我去？」我遲疑了一下，說道：「很抱歉，你找他沒用了，他已經瘋了，精神失常，目前被關在精神病院。」老人有些失望地沉默了一下，我有點同情地補充道：「我可以帶你去見一個人，雷有天，聽說，他的兒子和盜棺的事件有很大的關係。」老人一聽到這個名字，就有些厭惡地搖搖頭：「雷家的子孫，沒一個有老一輩的風骨，做官做得不怎麼樣，我已經幾十年沒接見任何一個雷家人了。」這個「接見」，字眼很敏感。雷有能，那是市裡的高官，關係網遍及省城。在市裡就連市委書記都要看他的臉色，隻手遮天。不過也沒大惡，也就是貪污點錢財，這種事，只要金額不太過招搖巨大，很少有人一查到底。但是眼前的老人居然說接見，就好像自己是皇帝一般，就連雷有能這樣市長級別的人物，也沒資格直接看望他。我雖然有些震驚，卻沒有表露出來，終於問出了最有用的一句話：「老先生，您貴姓？」老人怔了一下，呵呵笑道：「我當然也姓雷，單名一個想，字思風。」雷想？雷思風！這個名字，或許在當今的時代，已經被世人遺忘，可是在很多年以前，甚至是很久遠的大清朝末期，雷思風這個名字，和整個大清朝直接聯繫在一起！——由於一些敏感的政治歷史因素，我當然沒有直接寫出這個老人的真名，只用了一個化名。這個雷家真正的姓氏，在中國歷史上，卻曾經有著濃墨重彩的一筆！雷思風的父輩，有三個叔伯，做官做到大清朝的皇宮裡面，一個是權傾朝野的重臣！1911年，大清朝覆滅，那一年，雷思風剛好三十歲！也就在那一年，這個雷思風神秘失蹤，永遠消失在了中國的歷史上，而他做過的幾件驚天動地的事，卻永遠成為傳奇，載入史冊……如果這樣計算，這個老人真是雷思風，那麼就應該有一百三十歲！這可能嗎？！我倒吸了一口氣，眼神有些獃滯地盯著他，腦子裡一片混亂。「其實當今世上，只有極少數人知道我的存在，我現在叫雷想，這個名字，和雷思風已經沒有直接聯繫。」老人依然極為平淡地說道。我慢慢恢復了平靜，打算暫時認定眼前這個老人的話有些問題，我也不會相信。只是咽了一下口水，只把他看成了一個叫雷想的陌生老人。那麼，眼前這個老人，就是雷想。「世上竟然有這樣美麗的女子！」我由衷地讚歎了一聲，拉開話題，只想把雷思風這個已經不存在的名字忘記。「她不在世上，她也不是人。」雷想忽然又說了一句古怪的話。這一浪浪古怪奇異的交談，已經讓我神智出現了錯覺，我也沒細心體會其中的含義，只是盲目的點點頭。雷想顯然看出了我是在敷衍他，想看看我的後續反應，居然沒有放棄，繼續說道：「她是仙，不是人類——雖然我一直這樣認為，因為她不吃任何動物的食品，是個素食者。可是她從來不承認。「這下我有點聽懂了，忍不住問道：「那她是什麼？」雷想忽然古怪地笑了一下，似乎有些甜蜜的回憶漸漸在他腦海里升了起來，神情也溫和了許多：「她說自己是妖，她喜歡妖這個稱呼……很遺憾的是，我還沒有撥弄個明白她的來歷，她就睡著了……」睡著了？不是死了嗎？西方有睡美人的傳說，難道這種傳說，就是這雷想的幻覺？我腦海里撥弄著他給我帶來的千絲萬縷的驚駭和奇異，理了半天，只得出一個結論——不是這雷想老年痴獃或者妄想症，就是我自己瘋了，神智出現問題。「不早了，看來我以後不用來著仙筆寺了。小夥子，回家。」他站了起來，也不招呼我，自個兒朝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