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林姝悅（2）
03
初次見他，是在月夜下的庭院中。四月的天，桃花灼灼，她一身素衣，在頭七這一天，拿著一盅酒給父親送行。這種事在宮中是不允許的，但她不怕，大不了就是一死。
他出現時，就躺在那桃花樹上，一身黑衣好似融入了夜色，衣擺隨意地垂下，手中同樣拿著一盅酒，仰頭喝下時，肆意風流。
他在她身體里待了很久，她聽他說過無次數的話，但卻是第一次見他出現。
他說他是妖帝，整個妖界都由他主宰。
以前，他嫌棄她：「寄居在你這個小女子身上，真是無趣，待本帝恢復后就吃了你。」
而現在，他卻說：「不必難過，今後，本帝陪著你！」
初聽這句話時，她心中止不住地冷笑，若非是他，她何至於雙手沾滿鮮血，像個嗜血的惡魔？她又何至於親手殺了她林家的一百多口人，害得身邊人都一個個死去？
是的，她林家一百多口人，都是被她親手殺的。他操控著她，儘管她不願意，卻還是揮手下了屠刀，看著親人一個個死去。
「小姐，不要……」
「不要，不要，救命！」
她還能記起那天晚上，陪在她身邊的丫鬟驚恐地看著她，又喊又叫，然而她卻像是一個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滿臉鮮血，揮起沾滿鮮血的屠刀，毫不留情地砍了下去。
不要，不要！
她在心裡一遍遍吶喊，一遍遍瘋狂地歇斯底里，眼角的淚都流出來了，卻還是阻止不了這場屠殺，阻止不了這人間地獄。
一夜之間，林家被滅了滿門。
那時，所有人都把她當一個瘋子。
在看到風清顏時，她曾以為那是她唯一的希望，於是她滿身鮮血地朝她跑過去，摔在地上跌入泥濘，連傷口都感受不到疼了。
「求求你，救救我！」
「這裡只有你能幫我了！」
然而，真相往往遠比現實更殘酷。
「放棄吧，別再掙扎了。你怕是不知道，你的體內有她的一縷魂力。」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找上你嗎？就是因為這一縷魂力，至精至純的魂力，能在奪人精血時更加事半功倍，而不僅如此，你有了它，也更容易修成魔……」
「現在，你還想找她救你嗎？」
腦海中，隕天的一句話像是殺人奪命，讓她在瞬間停止了所有掙扎，張了張嘴卻再說不出一個字，無盡的絕望籠罩著她。
她是身處地獄嗎？
為何沒有希望，沒有一絲光？
風清顏，是我林姝悅欠你的嗎？
當初在幽境三州時，被盜的魂珠進入了她的體內，而上面剛好附著了他的一縷魂，於是從那以後，她成了一具行屍走肉，被他操控身體做了很多不願意做的事，比如和懷晁去了青山界，設計風清顏破壞封住祖龍的禁制，再在最後吸收了祖龍的力量……
那是她，卻也不是她。
控制住她的男人，他說他叫隕天。
「為什麼你就不能放過我！」她也曾歇斯底里地哭著向他求饒，結果換來的卻是他的瘋狂，帶著她，嘗遍了殺人的感覺。
時間一久，她也就麻木了。
那時候的她，哪裡還像個人？
04
皇帝為了保她而逼死大臣的事傳得沸沸揚揚，然而她依舊被鎖在深宮裡，待父親的頭七一過，她便覺得她沒什麼好留戀的了。
三尺白綾，掛在房樑上也不過就那麼一會兒的事，然而臨到頭了，他卻還是掐著她的脖子說：「本帝說過，不許你死！」
然後，將她扔在了床上。
這種生不如死，死又死不成的感覺可真糟糕。她現在，居然連死的權利都沒有了。
一天雨夜裡，刺客進宮行兇，提著長劍沖她而來。而那天晚上，隕天剛好出去了。
那些刺客們都說她是妖女，迷惑得皇帝逼死大臣也要保她，更是自降為王……他們一定要殺了她，否則將來必定會後患無窮。
當長劍架在脖子上的時候，林姝悅心底沒有一絲恐懼，反而，一臉解脫地笑了。
殺吧，讓她在今夜，死得悄無聲息。
然而，他又不如她的意了。
「林姝悅，你想死，問過本帝還有！」
他匆匆而來，在雨夜下奪過刺客手中的劍幾息就解決了他們的性命。
電閃雷鳴時，閃電的光照亮了他那張冷著的臉，他將沾著鮮血的長劍扔在地上，任由雨水將血跡沖刷乾淨，他的聲音混雜在風聲中，魚聲中，她記得，那時他對她說：「弱者才會放棄，強者，從不輕易屈服。」
大雨嘩啦啦地下個不停，她站在雨中麻木地看著他，這個男人他是那麼強，強到上天入地，曾統領整個妖界，輕而易舉地解決了所有人，而她，弱到被他牢牢掌控。
那一刻，她的心有了一絲變化。
她說：「我想變強，變得跟你一樣。」
「然後呢？」
「然後，去報仇，殺了他們！」
「就這兒？」他輕嗤。
「若可以，還想殺了你！」
閃電劃破黑夜，她相信他一定能看到她當時臉上的認真，以及對他的刻骨仇恨。
她恨他們，恨他們所有人！
這一點，她相信他是懂的，可是他還是應了一聲：「好啊。本帝，等你來殺。」
那一刻，他笑得張揚又邪性。夜半的雨水下得猛烈，卻沒有一滴落在他身上。
「過來。」
他呼喚著她，雖然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林姝悅還是慢慢地朝他走去。忽然，他大手一撈，她被按進了他的懷中，一抬頭就能看到他揚起的嘴角，離得她是那麼近。
「想殺本帝的人太多了，但卻沒一個成功的，所以你知道，要想殺了本帝，你現在需要做的是什麼嗎？」他笑著問她。
林姝悅搖頭，她不知。
他們之間的差距，好比天與地的距離。
他抬手，勾起她的下巴，笑得撩人，蠱惑道：「留在本帝身邊，做本帝的女人，本帝親自教你。」
說罷，吻在了她的唇上。
林姝悅一時接受不了，她很抗拒，她用手去推他，卻被他按得死死的，可哪怕如此，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推拒，還是將他惹怒了。
「不願？」
僅僅兩個字，聲音卻冷若冰霜，夜裡的寒風吹過，讓她不禁哆嗦了下，遍體生寒。
「如此，便罷了。」
他冷笑，鬆開了抱住她的手。
然而，就在他要轉身離去的那一刻，她卻踮起腳尖，主動環住他的脖頸，毫不猶豫地貼了上去，生澀笨拙地吻過他的雙唇。
他唇角揚起，笑意綻開。
大雨落不到他們身上，他抱著她深吻了許久，待鬆開時，她眸中水霧朦朧，染上了情慾的嫵媚，那嬌軟的模樣，惹人憐愛。
他喉頭一緊，將他抱起來，一個閃身便出現在了房間中，隨後將她扔在了床榻上。
伴隨著陣陣雷雨聲，房間中的嬌媚之聲不斷，她的衣裙被撕碎，散落了一地。
曾經，她的心中有個人。
她覺得那是她少女時一生的美好，可現在想想，卻實在是可笑至極。
所以，到後來，她親手殺了他。
隕天說得對，依靠著他，弱小的她可以變得更強，強到讓人望而生畏，甚至於可以讓那些害她變得如此的人，都下地獄。
一夜折騰，可是第二天她卻沒有任何疲憊感，反而神采奕奕，渾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勁兒一樣，他說：「龍，渾身都是寶。」
他春風得意，將她擁入懷中。她乖順地依偎著他，骨子裡有種說不出的媚態。
就這樣，他們時常待在一起，他給了她活下去的理由，忒確實教了她很多東西，比如怎麼修鍊進步最快，怎麼殺人一擊斃命。
但是這還不夠，還要再快點！
一天晚上，他又將她折騰了大半夜，原以為這次與平常差不多，但沒想到，他卻在昏昏欲睡時，將他的部分力量給了她。
「現在，應該受得住。」
洶湧的力量席捲著她，她感覺全身都在一瞬間被撕裂，但很快，在他指尖溫柔地輕撫下，一切歸於平和，耳邊只有他的呢喃。
「你若是不喜歡這兒，我帶你走。」
第一次，他沒有自稱本帝，而是我。他對她好似極其貪戀，那溫柔依偎的模樣，讓她有時候都產生了錯覺，不禁以為他們只是一對夫妻，一對最為尋常的恩愛夫妻。
想想那夜，在她說她想要殺他時，他若是聰明一點，再狠心一點，那麼她絕對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可是醒來，她見到了。
今後，她要走一條不一樣的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