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競標
「競標?」路遙詫異的問道,「敢問劉掌柜,什麼是競標?」
劉安笑道:「這是我們少主定下的章程。按說你我兩家常做些糧油生意,如今我們有了貨物,交給路東家售賣最便宜。」
路遙笑道:「是啊。我們兩家知根知底,相互做生意從無紕漏,路氏的信譽您也是知道的。」
劉安呵呵笑道:「路東家別急。如今的紅糖生意不比酒樓里買些糧油,做主的是我們少主。自從紅糖上市以來,不少商家聞訊而來,都想要拿到紅糖的售賣權,其中不少人身後都有高門世家背景,我們是誰都不能得罪啊!何況我們少主說了,這是個長久的生意,不能被一家獨自佔了去!」
路遙點了點頭,神色黯然,知道自己想要獨霸紅糖這門生意是不可能了,忙又問道:「這個競標到底是個什麼章程?」
劉安笑道:「這是我們少主的主意,競標分為明標和暗標,一共是八百斤……」說著把劉牢之的設想說了出來。
路遙仔細地聽著,這個明標無非就是當面喊價,價高者得,按照當前的情形,一番爭鬥是避免不了了,紅糖如此緊俏,只怕大家都不肯放手,必得高價。有了明標的價格為底,暗標的紅糖數量雖少,只怕單價會更貴,劉家這個少主還真是不簡單呢。
「劉掌柜的,不知道這個紅糖的製法少東家肯不肯出售,敝號可以出高價購買!」路遙試探著問道。路氏商號主營糧油,自然知道紅糖可以帶來巨大的收益,如果能買來紅糖的製法,憑藉自己的銷售渠道,就可以輕鬆的主導這個產業。
「這個我也問過少主,少主說這個紅糖乃是從西域購進的,我們自己是做不了的。」說到這裡,左右看了看,又小聲對路遙道:「不過據我所知,乃是請了西域人在我們晉國做的,不過在什麼地方確實連我也不知道。聽說那些西域人不許生人靠近,連我們少主也不知道是怎麼做的呢!」
相比於紅糖,這個紅糖的製法更能引起諸家的追捧,就連謝家也想參與,不過都被劉牢之否決了。眼下紅糖生意剛剛起步,還不至於引起高門眼紅到硬奪的地步,劉牢之怎麼可能輕易放棄掉,對外只推說是從西域購進的。說到底紅糖是奢侈品,不像食鹽乃是生活必需品,關係到國民的命脈。
兩人正談著,門外的侍者敲門稟報道,楊氏商行的掌柜的上門拜見。
事情已經打聽清楚,眼見得劉安確實忙碌,路遙知趣地起身告辭了。自從劉安放出風去,說是採買紅糖需要競標,便不斷地有人上門打探消息,競標雖然可能需要花更多的錢,但是對於陌生的商家來說,卻有了公平的機會。
三日後,宴喜樓閉門謝客,專門招待前來參加競標的各路商家。
劉道芬聽說劉牢之要對紅糖買賣進行招標,頗感好奇,一大早,便軟磨硬泡地拉著母親何氏到二樓找了個雅間,想要看個究竟。這段時間劉牢之經常會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情,何氏也想看看他究竟要怎麼處理涉及這麼多商家的「招標」事宜。
客人們陸陸續續開始進場,在門口交齊了座席費和招標保證金。大廳裡面準備了二十多張桌子,每個桌子上面都有一個木製的號牌,還擺放著一些水果和蜜餞,以及一包紅糖和一盒紅糖麻花,桌子的周圍擺放了四把椅子。每個商家可以佔據一張桌子,每張桌子的座席費是二十兩銀子,除了座席費,每位商家還需要繳納七萬錢的招標保證金。
「怎麼還沒有開始招標便就開始收錢?」何氏詫異的問道。
劉道芬搖了搖頭,回道:「女兒也只聽阿全說要招標,沒說這個啊!想來桌子上擺的這些東西也是要收費的!」
「我去問問!」一旁的小雅雀躍地道,一邊打開門,風風火火地去了。
不大一會兒功夫,劉牢之隨著小雅來到了雅間。招標的事情自有劉柱張羅,章程牢之早就交代清楚了,並不需要他親歷親為。
「母親,這座席費乃是一個招標的資格費用,為的是防止閑雜人等混進招標現場,擾亂招標的秩序。這招標保證金嘛,乃是防止有人中標之後,不履行約定。」牢之對母親解釋道。
何氏點了點頭,贊道:「阿全想得周到,這樣子極好!」
劉道芬笑道:「阿全是從哪裡學到的法子,莫不是神仙在夢裡教的?」這段時間但凡有什麼新事物、新想法,劉牢之都會推說是神仙教的,倒也沒有人深究。
牢之笑了笑:「東西只有咱們有,要賣多少錢還不是由著咱們?這個法子只是讓他們覺得公平罷了!」
說話間,商賈們已經入場完畢,劉安到了台前。劉牢之指著下面對母親說道:「母親請看,競標要開始了!」
劉安走上了臨時搭建的檯子上,大聲道:「各位遠道而來,敝店招待不周,這裡給各位賠禮了!」說罷團團一揖。
台下眾人亂紛紛地道:「劉掌柜的客氣了!」
待眾人安靜下來,劉安接著道:「前段時間,敝號從西域來的番人手裡進了一批紅糖,就是諸位桌子上的這種。這紅糖甜如蜜,可以泡水喝,也可以做點心,是饋贈朋友的佳品。可惜製作起來太過麻煩,產量也不大,不少有交情的朋友都上門來求購,敝號只好割愛,每月也只有那麼幾十斤而已。好在最近我們剛進了一批,足有千斤,我們留下兩百斤自用,剩下的,便就今日發賣掉!」
「競標的章程我們早就與各位溝通過了,現在我們就六百斤紅糖進行競標,底價十八萬錢,每次舉牌為一萬個錢,喊完價格便放下號牌。現在請開始競標!」
競標開始,下面的號牌便齊刷刷的舉了起來。「十九萬,十六位。」
大家都是為了紅糖而來,豈會輕易放棄,話音剛落,十六個桌子上的號牌又齊齊舉起來。
「二十萬,十六位。」
「二十一萬,十六位——」喊號的侍從大聲報聲。
有晉一代,上流社會崇尚奢靡,西晉時便有石崇和王愷鬥富,有好東西根本不愁賣不出去。一直叫到三十六萬,才開始慢慢有人放下號牌,不再競標。
「這個價格已經翻了一番了,竟然還有這麼多人競價!」劉道芬驚異地道。
「奇貨可居啊!放在整個江南,這幾百斤紅糖根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佳品。何況他可以賣一整年呢!」劉牢之不以為意。
本來聽到價格翻了一番,何氏心裡也非常激動,但是看到兒子如此淡定,何氏也不由得暗暗稱奇。要知道,前兩年宴喜樓一整年也賺不了十萬個錢呢!
這時候樓下的競價漸漸的激烈了起來。
「四十萬,六位!」報價的侍從激動的嗓子都有些啞了。此時大部分的商家都不在舉牌,只有寥寥幾位在角逐。
「四十一萬,五位!」又一個商家無奈的放棄了,東西再好,價格高了也是有風險的。等到叫道四十六萬的時候,便只有路遙和張氏商號在舉牌了。
「四十七萬!二號。有沒有超過四十七萬的?」報價的侍從大聲喊道。
「四十八萬,五號!」張氏商號不想放棄。
「張文遠這個王八蛋,這是跟我飈上了!」路遙咬牙切齒的又舉起來號牌。
「四十九萬,五號!」張氏商行的號牌又舉起來了。
「五十萬,二號!」侍從沙啞的嗓子喊著。
「五十一萬,五號!」張氏的號牌迅速舉起,志在必得的樣子。
「掌柜的,這個價格已經不低了,只怕是無利可圖了!」路氏商行的夥計提醒道。
「怕什麼,這等佳品還怕買不上價去!」路遙又舉起了號牌。前面買到的紅糖,路氏可是以每斤千錢的價格售賣出去的,宴喜樓的人說紅糖有暖宮的作用,並非妄言,他的姬妾喝過紅糖水后也是這麼說的。
「五十二萬,二號!」侍從沙啞的聲音又響起來了。
這次張家沒有再舉牌,大廳里靜悄悄的。
「五十二萬,第一次!」
大廳里還是沒有聲音,大家都在看著台上的侍從。
「五十二萬,第二次!」
還是沒有人再舉牌,喊話的侍從看向劉安。
劉安舉起了木槌,大聲喊道:「五十二萬,二號,第三次……」他拉著長音,重重的把木槌敲到桌子上:「中標!」
路遙鬆了一口氣,終於拿下來了,這時候才感覺到,自己的後背竟然濕了,大冷的天里,涼颼颼的。
劉安走了過來,對路遙道:「恭喜路掌柜的,咱們這便交割了吧!下面的暗標,路掌柜的便不能參與了!」
「好,好!」路遙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隨著劉安指派的侍從去交割。
雅間里,何氏道:「想不到竟能賣出這樣的高價,光是這賣價,便就比前期售賣的多出了三十四萬,一個小小的競標,竟有如此效果!」
小雅小雞啄米般的點著頭,大表贊同;姐姐道芬也讚嘆不已。
劉牢之介面道:「不過是物以希為貴罷了。這紅糖賣的再貴,終究數量太少,等明年制的多了,即使還是按照三百個錢一斤,那也是一筆巨款,不是今年能比的!」
何氏指著牢之笑道:「阿全心氣夠高的!」
說話間,樓下的劉安又安排著剩下的兩百斤紅糖的暗標。時間不長,便宣布了結果:十九萬,按照規定,沒有說明中標者是誰。
紅糖帶來很大的收益,除去自用的,扣除成本,總共賺了六十三萬錢;酒樓里半年的收入也很可觀,賺取了二十五萬錢。不過半年時間,賺取到了八十八萬錢,雖然比起每日吃飯動輒需要消費萬錢的高門大戶相比,算不得什麼,但在劉家,已經是不得了的收入了。
劉牢之不做守財奴,稟明了母親,借著過年的名義,家裡的人,隨侍的人,酒樓的人,每人發了至少兩百個錢的紅包,眾人稱頌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