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都是狐狸
白璧堂的人頭戴扇形冠,冠間黑白紋,腰懸耳形墨色玉佩,頗有一些古韻雅風。此來之人六十多歲,容光煥發、儀態不俗。
老者落座剎那開門見山,「宏州年集品字坊是天下商人夢寐以求之地,白璧堂早有謀取一席的打算,今年年節特備一套十二相玉蓮台相贈,以期與宏州商界再商細節。怎奈風聲從坊子里走漏了出來,搞得這十二相玉蓮台在廊南吵得沸沸揚揚,讓這一路上徒增兇險。」
「老夫聽聞宏州盛州鏢界的大當家們今時都聚在貴地,冒昧前來叨擾,這趟鏢差不知哪一家願承?」
柳明哲微笑道:「老先生應當知曉,廊北的鏢局是不能走水運的,縱然有心也是無力呀。」
老者笑道:「水運一事這位當家不必多慮,老夫要的鏢路是上岸之後到宏州城的百里途,廊南的鏢局走旱鏢畢竟不及北方,為保萬無一失,白璧堂需要再加固一道人手。當然,一旦年節的事情打通了,後頭白璧堂的貨各位當有概念,這合作絕非一杵子買賣。」
立時間,眾人皆思量起來,話說史軻等人本已做好與宏合道相結相好的打算,可這白璧堂之人的突然獻身,讓整件事情微妙起來。
宏州商界近在眼前,偏偏卻看不到,白璧堂遠在天邊,活生生把生意抬到了門口,此為其一。隱約間,宏州商界以雲香葉為魁,可在整個大齊,雲香葉距離前十還差得遠,與這白璧堂的規模影響不在一個層級,此為其二。
如今柳明哲後院有火,宏州鏢界要揭竿,這才拉來盛州的大鏢局壓陣,這一點家家門清。是趟這道渾水以圖宏州大業,還是吃現成的求個廊南鉅賈的名聲,眾人不由掂量起來。
盛州當家們眉目傳神,都是老狐狸,誰也別說誰更騷。各個的念頭轉的極快,退一步講,假如宏合道衰落了,以那些郡子鏢局的實力,能在盛州的枕頭邊兒上吃現成的?
北方鏢會可以有,可誰來主導是另一回事,如今貫州沒有大鏢局,所有的大生意都被永盛吃掉,另外三家通吃盛州的生意,宏州鏢界分崩離析,那麼北方鏢會該誰來證道?不搭宏合道這趟車,盛州鏢界還是原來的盛州鏢界,可傍上白璧堂這匹大馬,那就是在三州商界亮了一個大名頭,這是能抓得到的大增益。
你柳明哲心思活泛處處找枕頭,盛州這些人也不是非得就口水的干饃饃,再者這柳明哲肉眼可見的虛偽,今天人們算是徹底領教了一番,與這樣的人打交道求不得安。
這時史軻緩緩開了口:「宏州年集,宏州商界自然忙碌,老先生之物貴重非凡,理應出動鏢局的精兵強將。史某身後是盛州大鏢局武威,願請此纓。」
一旁柳明哲聞言直接眼如銅鈴,在自己的場子如此明目張胆的搶生意?剛剛就要拍板的事,這老頭一來,竟能如此變得底朝天?
柳明哲深深盯著史軻,史軻渾然無覺,「老先生,廊北最大的鏢局自然就是我等當下所處之地,但是這年集上,世家大公要鏢師、名商巨賈要鏢師,有些人的事情誤不得。正是這個時候,盛州鏢局一身輕,精銳盡出護您一駕周全,應是雙方都想看到的。」
柳明哲心罵史軻不是個東西,可他這個人私底下各種不體面,人前卻比誰都好面子,當著這白璧堂的人生搶,居然還有點拉不下臉來,「老先生,今年的宏州年集的鏢局已定,並非宏合道,所以這人手方面您完全不必擔憂。」
「丟了年集?」史軻就像看見高峰駱駝塌了鞍一樣驚疑出來,直讓那老先生深目一皺。
這根針插得好生刁鑽,尤其瞅著史軻的那副模樣,驚疑間帶著遺憾,遺憾里還有點無奈,好一張可恨的老臉、好一聲可憎的奸詐!
老者起身了,「初來時便聽到一些宏州鏢界的風聲,此見果然不虛,大當家還是多慮己事,今日借您的寶地,感念於心。」
柳明哲覺得事有不對,這前前後後細一想,這老頭未免太欺負人了,天底下哪裡有這樣裡外說三透的僱主?張嘴閉嘴鏢界鏢界,這叫炒菜的鏟子撞大碗,拎不清自己什麼響。
這一來,宏州盛州鏢界是沒法再談了,一塊白璧堂給盛州鏢局晃得雲里霧裡,反觀自己這攤子,便更加棘手了。
柳明哲愁眉不展之時,僕人突步而入在他耳邊低語了幾聲。
「是些什麼人?」
「尚不知曉,但各個都是高手。」
「那鯤鵬鏢局如何了?」
「傳信時正在酣斗,此時應當結束了。」
柳明哲搓著手,忽然眯眼看向了史軻,只給那史軻看得一個毛愣。
好啊,原是低估了這盛州商界的意志,如此大鋪大蓋,這幫老東西恐怕早有計劃了。
再一想,柳明哲反而輕快幾分,似乎無論任何結局都是向好自己,那鯤鵬要是沒了,大快人心,要是挺過來,眼前的這幾個大當家還能這麼牛氣?有鯤鵬鏢局擋在前頭,萬事皆妙啊。
不管怎樣,這個年集之前,北三州的鏢界是別想消停了。
年集是個不二的契機,加上今年鏢界鏢會變化翻天,一時間誰都想在這個節點展威露勢了。
可柳明哲還不知道,這裡頭的樁樁件件最終會演變到何等程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