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清軍的利好消息
多爾袞走來走去,心中認為洪承疇的話很有道理,但他對已經攻打到京師城下,卻空手而歸,到了嘴邊的肥肉卻沒有吃到口中,心中十分的不甘。
他嘆息一聲道:「范先生,你可知道,入關奪取天下是我們滿清數代人的願望。咱們清朝從太祖阿瑪十三副鎧甲起家,吞併女真各部落,然後進攻撫順,與明朝開戰,攻克瀋陽,突襲廣寧,佔據遼東大部。太宗即位之後,兢兢業業,殫精竭慮,壯大吾族,統一女真,遠征蒙古,降服朝鮮,攻克錦州,數次入關,擄掠漢人子女財富,以消弱明朝,壯大我朝。終於到了滅亡明朝的前夕,可惜太宗忽然駕崩,沒有看到他精心布局,獲得成功的這一天。現在進軍中原,吞併漢人天下的大任落到本王身上。此時,明朝新滅,流寇入京人數不多,根基不穩,正是咱們攻克京師,奪取天下的最好時機。此時不加進取,等日後流寇站穩腳跟,降服吳三桂,逐步一統天下,而咱們滿清偏居一隅,財力物力都不能比擬中華大地,如此一來,奪取天下的願望豈不是遙遙無期了么?」
洪承疇拱手道:「攝政王,古語有云,『順勢而為,可事半功倍。』,咱們此次攻打京師,正好與之相反,其一,屯兵于堅城之下,自來為兵家大忌。其二,兩軍相交,都將全力以赴,傷亡必重。我軍是孤軍遠征,別無並馬應援,既不能勝,又不速退,危險殊甚。其三,咱們在關外千里迢迢來此,攜帶糧食很少,雖然能就地打糧,但所獲不多,不能支持長久作戰。當地人情不熟,百姓逃散,一旦長久作戰,糧食不濟,不能『因糧於敵』,豈能令三軍空腹作戰?其四,我軍對內地的情況不明,大順究竟有多少兵馬,援軍何時能到。倘若大順援軍一部分到達京畿夾擊於我,另一部分,突襲薊縣,甚至去中協長城斷我歸路,前後夾擊,我將無力應付。因想著以上四端。故屬下以為,除非勝利在握,否則不可長久在京師下逗留,以火速退兵為上策。至於攝政王所說的奪取天下的願望,實在不可強求。恕臣直言,范青雖為流寇,逼死崇禎先帝,滅亡明朝,罪不可恕。但他終究是漢人,更容易取得漢人士紳百姓的擁戴。而咱們滿清大軍終屬於異族,飲食裝束語言與內地迥異,不利於被民心所接受。如果范青在攻克京師之後,不改流賊本性,燒殺擄掠,犯下種種錯誤,大失民心,咱們自然有機可乘,但此刻范青竟然一改流賊本色,穩定京師,籠絡民心,拉攏吳三桂,在政治與軍事上穩紮穩打,沒有絲毫可乘之機,屬下以為,此時大勢已經不再咱們滿清這邊,及早退兵才是上策。」
范文程也拱手道:「攝政王,兵法上有雲『十則圍之』,而現在咱們兵力與大順相差不多,而大順還有援軍源源不斷趕來,咱們的兵力不但達不到流寇的十倍,甚至可能還有不足,這樣一來,談何包圍?洪先生憂慮的對,倘若大順援軍趁機切斷咱們退回關內的路線。我軍遠離關外根基,又無援兵,必敗無疑。所以請攝政王罷圍城之策,及早撤兵。」
此時,多爾袞已經完全被二人的話說服了,他長嘆一聲道:「兩位先生高瞻遠矚,真知灼見,本王深以為然,決定依二位先生之言立刻撤兵。」
洪承疇和范文程心中都微微鬆了口氣,感覺多爾袞能採納忠言,能進能退,到底是一個英明之主。
多爾袞長嘆一聲道:「想本王率領大軍入關,躊躇滿志而來,卻沒多大收穫,草草收場,唉!回去如何向兩位皇太后和臣民交待!罷了,能保留咱們大清的元氣,以後再圖進取吧!」
洪承疇道:「攝政王不必灰心,咱們撤軍之後,范青面臨的困難依然很多,他能不能順利收服吳三桂?能不能治理好連年災荒,兵荒馬亂的中原?還有廣大的南方,諸多效忠明朝的遺民,張獻忠之類的反叛,許多擁兵割據的將領,這些都是對他的考驗。他如今只有二十多歲,在處理這些事情上,能否考慮周全,擁有聖人的見識和胸懷,都未可知。只要他一步走錯,到時候咱們大清朝就有可乘之機了!」
多爾袞道:「如果這個范青一點錯誤都不犯,那麼是不是咱們滿清就沒有入主中原的希望了?」
洪承疇嘆了口氣,道:「攝政王,古語說『盡人事已安天命』,所謂時勢造英雄,天下的事有許多都是不能強求的。」
多爾袞默然不語,他知道洪承疇的意思,如果范青一直不犯錯誤,一統漢家天下,建立一個強大的漢人王朝,他女真族偏安一隅,人力物力都不能與之相抗,那麼入主中原也就成了泡影了!
不過,現在形勢不容許他繼續圍城了,多爾袞下定決心退兵。隨後,他與范文程和洪承疇商討起來退兵的各種事宜。
正在商討的時候,忽然外面有親兵稟告,說:「阿濟格貝勒,多鐸貝勒,同幾名將領在大帳外求見,說有京師傳出來的重要情報,請求立刻召見。」
范文程和洪承疇知道多鐸貝勒等人剛剛退出大帳不久,忽然一起回來,定是得到了重要情報,不禁心中暗自吃驚。
多爾袞道:「叫他們立刻進來。」又對范文程和洪承疇道:「二位不必起身,依然坐著。」
片刻之後,帳外響起來沉重紛亂的腳步聲,其中一個腳步聲特別沉重,發出咚咚的聲音,顯然是身體龐大的阿濟格貝勒的腳步聲。隨即這一群將領走入大帳,他們先按著滿清的禮儀給攝政王行禮。
洪承疇見他們都是一臉喜色,似乎有什麼重大的利好消息,不禁在心中想:「完了,剛才一番苦諫將要付之東流了!」
多爾袞在眾將面上掃了一眼,問道:「各位深夜返回,有什麼大事發生?」
他的目光落到多鐸身上,眾將之中阿濟格地位最高,但他不善言辭,所以讓多鐸來說。
多鐸上前一步,面帶喜色,拱手道:「攝政王,京師的內線傳來重要消息,咱們攻克京師有望了!」
「什麼消息?」
多鐸道:「據稱,流寇之首范青在今天白日里南城的激戰中受了重傷,已經卧床不起,現在大順朝無人主持,亂作一團,這簡直是天助我們大清,如此一來,流賊群龍無首,必然實力大減,無心守城,北京城唾手可得,指日可待了!」
「真的!」多爾袞也是大喜,如此重大的利好消息,有點讓他不敢相信是真的。
多鐸道:「攝政王,是真的,從城中傳出來好幾個消息,都是一模一樣的。其中還有宮中傳出來的,據說范青已經奄奄一息了,隨時可能死掉。」說完把一張紙條遞給多爾袞看。
多爾袞看了紙條之後,確信無疑,心中大喜,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隨後對范文程和洪承疇道:「二位先生,剛才本王還答應你們要撤兵呢!想不到現在形勢變化,咱們大清又變得十分有利了,真是天佑咱們大清國,天佑我多爾袞啊!哈哈!」
多鐸等將領聽多爾袞說剛才在商討退兵,連忙道:「攝政王,現在是攻城的最好時機,千萬不能撤兵啊!」眾將也是一片附和之聲,還有人道:「也許幾天之內,范青就一命嗚呼了,到時候流寇自己就得退出京師,這樣的機會怎能錯過?」
洪承疇皺著眉頭,他心中對范青是否重傷深深懷疑,而且他認為即便是范青受了重傷,大順也不至於群龍無首,實力依然強勁,攻克京師還是很難,所以他還是主張撤兵。但他是老吏,見多爾袞和眾將人人面帶喜色,都十分興奮,此時自己潑上一瓢涼水,將惹怒眾將和攝政王,恐有不測之禍。他低下頭,心中有些猶豫。忽然,范文程用腳尖輕輕碰了他的腳,向他使了一個眼色。洪承疇會意,閉口不言。
待到深夜會議結束,洪承疇、范文程和眾將一起退出大帳。二人並肩而行,向自己住的帳篷走去,到了無人之處。
洪承疇神色愁苦,嘆了口氣道:「范院長,學生自從投順大清,被太宗優待,由被攝政王置之帳下,待如心腹,這兩年多來,從沒如今日這般,心情憂慮,彷徨無計。」
范文程長嘆一聲道:「九老的心情,學生何償不是如此,深有同感啊!攝政王和諸將被京師財富誘惑,一心想要奪取京師,卻不知其中危機四伏。」頓了頓又道:「無論如何,我們只能儘力臣之道。國運興衰,付之天命。」
洪承疇道:「今日與流賊交戰之後,咱們都已經清楚流賊之勢並非從前,咱們應當機立斷,暫舍京城,保存實力,回到遼東,等待時機。但咱們二人反覆苦諫未能挽回攝政王。倘若范青後援將至,或者吳三桂趁機夾擊,我朝根基不穩,前途難料啊!」
范文程道:「學生也有同樣的擔心,我軍最好的策略就是立刻退兵,但看攝政王心意已決,咱們恐怕無力阻止了!」
這時候,一隊巡邏的滿清士兵從二人附近走過。兩人不再說話,而是懷著沉重的心情分手,各自回到自己的住處。
一轉眼間,五天時間過去了,滿清和大順依然在京師對峙,因為滿清要等待紅衣大炮,所以雙方並沒有發生激烈的戰鬥,京城暫時保持平靜。但這平靜就像暴風雨前暫時的安寧,一場更大更激烈的戰鬥正在醞釀中。
京師中的一處衙門中,傅宗龍處理了幾件政務,看看日頭,已經偏西,隱約能聽到北面和西面傳來隆隆的炮聲。滿清的火炮陸續運到城下,清軍正在京師四周加緊建築炮台。有的炮台距離城牆近了。張鼐就令城頭炮兵發射炮彈,擊毀炮台。但滿清的工兵很有經驗,他們往往在晚上連夜建設炮台,架設好大炮,等第二天清晨,被城頭大順炮兵發現,就可以發炮還擊,估計這兩天雙方的炮戰將會越來越密集。
這幾日,范青重傷,不能理事,政務命令都是從丞相府發出來的,李岩暫時掌管了大順朝的最高權力。李岩的能力是勿需質疑的,他這幾日頒布的命令,無論是政務,還是軍令,都是井井有條,絲毫不亂。但傅宗龍的心中始終有一絲不安,這不安來自於李岩的果斷。雖然皇上親口說了,讓李岩代使權力,但李岩也未免太獨斷了,政務軍令都自己作主,絲毫不與他和六部尚書,以及軍中將領商議,這樣做,終究不是為臣之道。
李岩是由於年輕,慮不及此?還是有意這樣做的呢?傅宗龍越想心中越覺得不安。他站起身,打算進宮求見皇上。雖然皇上受傷,但傅宗龍覺得身為臣子,應該盡忠盡責,把幾日的情況向皇上報告,以免有人故意蒙蔽皇上。
他走出大廳,叫了兩聲盧三,這是他貼身僕人的名字。這時,兩名僕人快步過來伺候,但不見盧三的蹤影。
傅宗龍皺眉道:「盧三到那裡躲懶去了?」一面說一面帶著兩名僕人向衙門外走。
剛走到門口,忽見盧三慌慌張張的從衙門外跑進來,差點撞到傅宗龍的身上。
傅宗龍見盧三神色驚惶,六神無主的樣子,有些惱火,喝道:「盧三,你不在衙門伺候,上哪兒消遣去了?」
盧三一見是老爺,趕快跪下,顫聲道:「老爺,小人剛才辦事路過皇城,看見皇城的御林軍正在換防……」
傅宗龍只聽這一句,不禁大吃一驚,御林軍是皇上的親兵,任何人不可以調動,除非是皇上親口發布命令才行。可現在皇上躺在床上,根本發布不了命令,那麼是何人發布的命令呢?
「王從周被調防到哪去了?現在誰駐守皇城?」傅宗龍急忙問道。
盧三道:「聽說王從周被調到西門,防守城牆,毫侯高一功和丁國寶將軍親自看守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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