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舊日
哭夠了,雲岑在回去的路上再沒掉一滴淚,她滿腦子想的都是接下來該怎麼辦?
前方有了一條籠罩在深霧中的小徑,她如果要一意孤行走下去,那盡頭是深淵峭壁,還是世外桃源,都不得而知。
不過照目前來看,她的的確確忘記了一段很重要的時光,當然包括一些人。
只是單憑她自己的力量恐怕很難查清楚,可她該找誰幫忙,按理說她首先應該打電話問父母,可明擺著父母就是為了掩蓋那段過往,才特意沒告訴她實話,所以從一開始她便自動忽略了找父母追問,如果他們不想讓她知道,一定是擔心她,從這方面分析,這條路的盡頭絕大多數通往的是深不見底的懸崖,而她料定查到最後,很可能自己會粉身碎骨。
但心裡有了這樣一個疑問,她卻不能裝作什麼也不知道,退回原來的位置繼續生活。
因此儘管最後她或許會比現在更痛苦,她也一定要知道真相。
那就只剩下一個人可以幫她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執念太深,到了酒店門口,她從昌由之的車上下來,就看到站在不遠處的蘇悔。
她以為自己眼花了,那乾涸的眼眶就在這一刻突然又濕潤了。
與此同時昌由之也摔上車門從裡面下來,定在原地看向蘇悔,滿眼的敵意。
雲岑扯了扯最佳,勉強露出一個笑來,然後慢吞吞走過去。
到了蘇悔跟前,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被他輕握住手腕,整個人被帶進他的懷裡,有淡淡的煙草香,她從不知他會抽煙,不難聞,反倒有種讓人寧心靜神的感覺,很踏實。
她立在原地沒動,雙手垂在兩旁,整顆心像是被捧在了手心裡。
而站在一旁的蘇落塵則是徹底驚掉了下巴,他老闆最不喜歡和人有肢體接觸,這麼多年別說擁抱,就連握手都很嫌棄。
這…本來上午追蹤到昌由之和雲岑在一起,他看老闆還挺淡定,可就在他們開車回來的路上,老闆突然說我們去門口接她。
他當時就震驚了,合著整整多半天老闆都是裝出來的,這就要露面了?
露面就露面吧,怎麼一見面話都沒說一句,先抱上了。
蘇落塵暗暗高興,這棵萬年不開花的鐵樹一旦動情,沒想到是這種天崩地裂的類型,一會兒看他怎麼解釋。
「我沒有。」蘇悔突然來了這麼一句無頭無腦的話。
在場的人只有雲岑聽懂了,他在回答那晚她問他的問題「你有女朋友嗎」,當時他說要見面的時候說,沒想到他會選擇在毫無鋪墊的時候說出來。
原本她很期待他親口說出來的答案,可現在卻突然不願意知道了。
蘇悔慢慢放開她,目光越過她,看向昌由之,兩個大男人的眼神交匯,不需要任何語言,就已經知曉彼此的意思。
他不該抱她的,怎樣的理由都不可以,但心意就是如此,他擋不住,也放任了。
他重新將視線拉回到她身上,低聲說:「剛才是朋友之間的擁抱,別介意。」
一旁的蘇落塵翻了個白眼,心裡自動翻譯出無數行省略號。
雲岑因他這一句朋友之間的擁抱百味雜陳,默默地點了點頭,「不介意。」然後才問他:「你怎麼來了?」
蘇落塵很想搶先說一句:當然是掉進醋缸里,差點溺死,找呼吸的氧氣來了。不過也僅僅是想想而已。
蘇悔低頭看她的眼睛,明顯有哭過的痕迹,心下瞭然,知道她很可能看到了那塊木牌,突然有些後悔,他不該故意留著那些痕迹,讓她查到,明知她心思深,不然當初也不會崩潰,他只是想讓她最後得到一個差不多的結果,這樣或許她就不會總是糾結於過去發生了什麼,可他還是低估了她對感情的細膩。
他伸手替她撥開擋在額前的頭髮,很熟稔的動作,指尖劃過她的皮膚,一陣清涼,然後才淡淡說道:「左右也沒事,不如來看看你需不需要幫忙。」
她抬頭看他,這麼近的距離能清楚地看到他微翹的眼睫毛覆蓋下的深褐色眸子,澄澈無害,似乎沒有一絲隱瞞,可她卻有,雖是無心的,但卻是實實在在的,想必以他的能力,他應該知道了。
他這樣好的一個人,為什麼偏要讓她遇到呢?
她退開一步,用漫不經心的笑偽裝自己,「還真的有事要你幫忙。」
「嗯?」他覺察到她若有若無的疏離,不動聲色。
這時昌由之把車鑰匙扔給門童,大步流星地越過他們朝酒店內走去。
她看了一眼昌由之決然的背影,收回目光,「我們進去說。」
他們走進電梯后,蘇悔給蘇落塵一個眼神。
等到了雲岑所住的樓層,只有他們二人下了電梯,她沒在意,本也想單獨和蘇悔談。
刷卡進入房間,她換了酒店的拖鞋,對蘇悔說:「我去簡單洗漱一下,你隨便坐。」之後便進了衛生間。
再出來時,看到蘇悔站在窗邊,雙手插兜,似乎在思考什麼。
他聽到響動,回過頭,「要我做什麼?」
其實她有些難以啟齒,但蘇悔似乎比她更明白她的心境,因此把話題主動挑開。
「幫我查一個人,昌晟。」她低著頭,慢步過去和他並肩站在一起,看向窗外,目光平靜,可心卻一陣陣抽著疼,她決定和他坦白,「蘇悔,我應該結過婚。」
「嗯。」他也同樣把視線甩向窗外的海岸邊,那一片潮起潮落的大海,默默注視著過去和將來,把一切都吞進海浪中淹沒。
「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吧?」她想他必然是知道的,無形中讓她想起自己對他產生的綺麗幻想,簡直無地自容。
「知道。」他言簡意賅,不想過多提起,怕她更覺得難堪。
她就在這時毫無預兆地笑了一下,彷彿自嘲似的,「我一點也想不起來了,甚至都忘記自己還是不是已婚的狀態。」
「結婚不犯罪。」他平平淡淡地說,「而且既然你父母隱瞞了你結婚的事實,就一定把後續的事情都處理好了。」
「可我還是結過婚。」她有些激動,「你能明白嗎?我是個對感情寧缺毋濫的人,除非這個人是我認定的,否則我一定不會走到結婚那一步,可現在…」她煩躁地把手插入頭髮里,狠勁地揉了幾下,「我對那個人一點印象也沒有,更別談愛。」
「那你還要查?查到后,你準備怎麼辦?」蘇悔看向她,「這個人如果現在站在你面前,告訴你,他以前是你最愛的人,你還要和他重新開始?」
「那我不查了嗎?難道他就活該被我忘得一乾二淨嗎?」她的情緒因他的質問驟然動蕩不安,與此同時她突然記起那天在昌由之家裡看過電影之後,昌由之那幾句莫名其妙的話,此刻她像是有些明白了。昌由之是那個被遺忘的人,可這其中到底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的整個世界都混亂了,她站在了無數條岔路口前,不知該選哪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