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選擇死亡

電子鐘的倒計時還剩四十八分五十二秒。千喜的面前擺著紙與筆，在倒計時歸零前，他必須作出選擇——選出將要去死的人。

在他面前有九種選擇，包括他自己。

就在不久前，這間搖晃不停的狹小船艙里還有十個人。其中一人不服從收音機里那個聲音的命令，甚至企圖逃跑；他衝出船艙，迎著外面的暴風雨跳船，這時一條大魚躍起，把他吞了下去。

所有人目睹了這一幕，之後沒人敢有任何反抗。

千喜又一次看了看手中名片大小的卡片，這是他來到這個奇怪地方后，身上多出的東西，上面有幾行文字：

【場景：漂流者的海祭——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

【通關要求：每一小時選出一人祭海，直到海神滿意，驅散風暴。】

【不能完成，小船會沉沒；拒絕投票，將被抹殺。】

選擇方式就是讓他們進行不記名投票，把選中的人寫在紙上。

該選誰呢？千喜窺視其他人。

妖艷女郎在他們之中最顯眼。

學生妹很老實很乖順。

社會青年一副誰都看不起的模樣，而且這種小混混給人以不安分、有危險的感覺。要不就選他？

上班族似乎是個精明人。

白髮老人也沒得罪誰呀。

流浪漢不太合群，看起來靠不住，還有點傻乎乎。

面對異樣環境，這些人都戰戰兢兢。

另一位青年比他們鎮定，他作過自我介紹，稱自己叫何勁。

還有個小孩，這孩子如果不是坐在眼前，都沒人注意到他存在。何勁似乎跟這孩子很熟，說他叫小啞。小孩也許腦子有毛病，不說話，不理人，只盯著面前那隻拳頭大小的迷你魚缸，魚缸里有條小魚苗在遊動。

千喜還有個選擇，就是選擇自己。

老實講，他確實有些不想活了。

本來在天台上跳樓，三十二層樓，怎麼都該死了啊，結果落到這個世界，掉入海中，被何勁撈上了船。其他人也是何勁從海里撈起來的。後來吹起暴風雨，何勁說船不受控制了，他們躲進船艙，接著收音機自己響起來，電子鐘開始倒計時，身上那張卡片顯出了文字。

既然選不出人，就讓自己繼續死亡吧！

千喜一聲輕咳，把其他人嚇了跳，除了小啞，都向他投來目光。

「各位，我的名字叫千喜，你們可以給我投票。反正我想自殺，早就不願活了，你們大可成全我。」千喜嘿嘿笑。

但場面一度尷尬，只有他「嘿嘿嘿」，像個傻瓜。其他人神色嚴肅，甚至憂傷。

他立刻閉了嘴，還是先寫好自己的選票吧。在紙上畫下自己大名，扔進圓桌中央的投票箱。

何勁也寫好了，緊隨他投票。

其餘人還在猶豫，他們用手捂住紙，或背對眾人，不讓別人看到自己寫的什麼。幾個字寫了老半天，倒計時還剩五分鐘，最後一人才投出選票。

收音機里發出「茲茲」電流聲，接著傳出話語：【所有人員投票結束，投票行為有效，馬上開始統計。】

「等等！」社會青年叫道，「那小孩還沒投。」

小啞還在看魚缸。

收音機里的聲音根本不理會，繼續說：

【一共八枚選票，空白一枚，其餘七枚選票依隨機順序排列——】

【第一票：小啞。】

【第二票：小啞。】

【第三票：千喜。】

【第四票：小混混。】

「操！誰他媽選的我？」社會青年怒叫，「老子捅死他！」

【第五票：小啞。】

【第六票：流浪漢。】

【第七票：流浪漢。】

原來投空白票也算投票行為啊！千喜好奇誰投的空白。他更驚訝居然沒人選他，他可是明著說想死的啊！而那些人寧可選個孩子，也不讓他死，究竟出於什麼心態？

小啞得票最高，可憐的娃，成年人的世界果然沒有小孩的存活餘地。千喜為小孩哀嘆。

收音機的聲音還在繼續：【經投票決定，得票最高者將被祭獻海神。流浪者，就是你了。】

「我？」流浪漢吃驚，「怎麼是我？得票最高的是那小孩！」

收音機說道：【未成年人沒有選舉權與被選舉權，所有投給孩子的選票皆不在計算範圍內，因而流浪者得票最高。】

「不！」流浪漢尖叫，「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根本沒想到這個鬼地方來，我還在撿破爛……」

他恐懼地叫喊，自己要像第一人那樣被魚生吞了嗎？他要逃！

流浪漢打開船艙的門，風和雨立刻灌進艙內。其他人捂住臉，抱住頭，用手臂遮擋風雨，他們只看見流浪漢衝出艙外。

外邊立即傳來慘叫，還有其它聲音被暴風雨和海浪聲淹沒。

何勁逆著狂風，費力關上艙門，船艙里又恢復平靜。

電子鐘返回到五十九分五十九秒，重新開始倒計時，每人的座位前又出現了新的白紙。

「我……我想回家！我還要上學！明天還有考試！」學生妹「哇」的聲哭起來。

所有人都愁雲慘淡。

何勁對他們說道：「各位堅強起來，面對現實吧！如果不按收音機里說的做，我們都會死掉。」

「收音機里說話的究竟是誰？」小混混暴躁地捶打桌面，他想把收音機砸掉，可又不敢，舉起來，又把它放回桌面。「還有剛才誰投票選了我？老子一定要在他身上開個洞！一定！這一輪看誰還敢選老子！」

「反正不是我，我選的流浪漢。」上班族立即表態。

「我也是！」學生妹和妖艷女郎異口同聲。

「我靠！」小混混瞪大眼，更怒了，「流浪漢總共兩票，三個人承認！我看就是你們三個中的一個！」

他的匕首在眾人面前比劃，學生妹和女郎嚇得發抖。

「你冷靜點兒。」何勁以警告口吻說，「就算殺了選你的人，我們也無法離開這裡。而少了個人，自己的死亡機率只會更高，你好好想想吧！」

小混混想了想，暫時忍住殺人衝動，不過仇恨的目光沒離開過上班族、學生妹和妖艷女郎。

千喜看出來，這幫人只顧自己活命，誰願意承認這種事呢？要是單獨問他們，他們全會說自己選的流浪漢。

第二輪少個人，而且沒人會選小啞了，將是一片修羅場。他微笑，看來只有他能拯救大家。

他馬上發言，「大家聽我說。第二輪你們都選我，這樣第二輪能就平安通過啦！沒關係的，我不生氣，我本來就想死。」

「你不想活？可你在笑。」上班族懷疑地問。

其他人也不相信他的話。

「我是認真的，選我就沒錯。我笑，是因為要笑對人生嘛！難道哭著去死？生死這種東西，我早就看淡了。」千喜嘻嘻笑道。

他立刻拿起筆，先寫下自己名字，扔進投票箱，又做了投票第一人。然後看著其他人。

坐他身邊的何勁也同樣看著他，何勁目光中透出若有所思之感。

其他人則異常緊張，倒計時一秒秒流逝。有人拿起紙筆，還是捂著不讓其他人看見。小啞則全程只注視魚缸。

收音機里再次響起聲音：

【所有人員投票結束，投票行為有效，馬上開始統計。】

【一共七枚選票，空白一枚，其餘六枚選票依隨機順序排列——】

還有人投空白啊！究竟是誰？千喜挺好奇。不過答案不是很重要了，只要自己得到多數票，死亡的心愿馬上就會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