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夢塵蛾

「看來這座失落的古妖都比想象中還要大許多。」

楊影看著案上的秘圖暗暗想道，正如他猜測那般，黑河才是真正的起點。

以黑河的寬度作為比例尺推算，此處離妖都主城還有極遙遠的距離。

「素約宮果然掌握了更大範圍的秘圖，只是不知是否完整。」

他仔細研究后確定這幅秘圖是被拓印下來的外圍部分，它呈現出圓環形狀，連同被妖族掌控的雲海寶林另一面通往妖都的地圖都有記錄。

「看出了什麼東西？」趙庭宛從外面回來問道。

「我覺得，那位封印妖都的存在可能不希望後人進入。」楊影緩緩說道。

「否則不應設有這麼多險地。」地圖上標註的絕地一片連著一片，根本沒有安全的路徑可以抵達妖都。

「或者他希望通過嚴苛的選拔，讓夠資格的後人來接受他的傳承。」趙庭宛說出另一種可能。

「挑選傳人真的要這麼殘酷嗎？」楊影懷疑道。

「你太善良了，或者說太軟弱了。境界越高的人情感越淡薄，生死在那種存在的眼中，不過是天道輪迴的一部分。」

「縱使我們這裡的人都死去了，於大千世界有何影響？照樣日升日暮，濤生霞落，不會有任何改變。修為高深到極致境界的人，自身亦化作天道的一部分，凡俗的情感漸漸褪去，對那種存在來說，無所謂殘不殘酷。」趙庭宛說道。

「那古妖都為何會被封印起來呢？」

「與我們人族一位仙帝有關。」

「人族的仙帝？是哪一位仙帝？」楊影繼續問道。

「你問這麼多幹嘛，本座只是讓你看看地圖。」趙庭宛皺眉道。

她隱隱覺得不妥，而後醒悟過來，這個傢伙在趁機套她的話。

「呃...呵呵，屬下覺得素約宮各位大人安排的線路非常合理，簡直是無可挑剔。」楊影尬笑著說道。

他讓杜統領以火對付綠霧，完全是瞎貓撞上死耗子，胡亂猜的。而發現饕餮獸王則是憑藉敏銳的靈覺。

至於研究秘圖，他連上面的古文字寫的是什麼都看不懂，只能依稀辨認幾個圖形，怎會有什麼獨到的見解。

「是嗎，但我總覺得有些不安。」趙庭宛把秘圖收起來，輕蹙的眉頭一直沒有鬆開。

不安是正常的，才第一天就死了這麼多人，誰能夠波瀾不驚呀，楊影暗暗想著。

「為何饕餮獸群會出現在這片區域？此處還在邊緣地帶。」楊影想了想，還是把自己的一些推斷說出來。

「它們無法越過黑河，卻又沒有深入妖都方向覓食。」他輕聲說完后，停頓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

「前方應當有更恐怖的存在，連饕餮獸群都不敢招惹。」楊影望著趙庭宛說道。

「就算前方再艱險，我也要過去，進入古妖都。」趙庭宛沉聲說道，沒什麼能夠動搖她的決心。

「你該退下了。」她不給楊影繼續說話的機會。

「屬下告辭。」

楊影無奈，拱手行禮後退出營帳。

「哇，俞小兄弟，可以啊，竟然能被管事大人看中，日後前途不可限量啊。」

同隊的幾人見他出來，全都靠近道賀。能跟這種大人物接觸是大機緣，不少門客都想在此行立下功勞，以期將來能夠正式加入素約宮，成為大教的弟子。

「呵，要是真被看中，今晚我就不會出來了。」楊影自嘲笑道。

「兄弟，這話你都敢說！」

眾人被他的玩笑話嚇了一大跳，素約宮規矩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寬鬆。若是在其他聖地，胡亂說話冒犯到大人物，多半會惹來殺身之禍。

「怕什麼，不讓杜統領和那些白袍聽見就行了。」楊影說道。

只有小隊統領和那三百白袍甲士是素約宮的正式弟子，其餘人都是徵集來的炮灰。

那三百白袍甲士一直高高在上，根本不屑於與他們這種門客接觸交流。

「走吧，去巡邏值守。」

門客小隊在先前的戰鬥中消耗不大，如今被安排散開守夜。

「你們說這些斷肢殘骸會不會引來其他的掠食者？」莫明問道。

他們離開營地很遠一段距離了，仍然能夠聞到濃郁的血腥味。

「那也沒辦法，貿然前行只會更危險。」楊影說道。

他把靈覺感知提升到極致，儘可能大範圍地探查，免得再次遭受突然的襲擊。

「那是什麼東西？」羅磊看著飄近的粉紅光團，驚異道。

似蝶非蝶的生物輕翅盈舞，散發著粉色光芒，有點點塵埃飄落，拉出一條長長的尾徑，夢幻絢麗。

「這東西似乎沒什麼殺傷力。」常鑫仔細觀察著飄近的蝶狀生物，它們很柔弱。

他極速出劍，將其中一隻刺死。

「確實，它們很脆弱，沒什麼殺傷力。」

羅磊上前幾步，伸出手來，想讓它們停留在自己的指間。

這種夢幻生物實在是太過漂亮了，如精靈那般惹人喜愛。

「羅磊！」

楊影把他拉回來，制止了這種行為，在這種地方，用手直接去觸碰未知的生物實在不明智。

「回報素約宮的人，發出警示。」

一隊人後退著，不讓它們觸碰到自己。

「很多，那邊也有。」

楊影回身，只見四周遠處都開始泛起了粉色光芒。

夢幻而妖異。

他很忌憚這種生物，楊影一直在認真地感知探查，但卻沒能覺察到它們是如何出現的。

直到它們在視野中現身才被發覺，這種東西隱匿性太強了。

「夢塵蛾！」

「一種致幻生物，吸入它們的釋放的粉塵將會陷入夢境，而它們則會趁著人們沉睡之機抽取精血。」

素約宮的名宿認得這種生物。

「如何應對？」

趙庭宛問道，夢塵蛾太多了，布滿了整個蒼穹。

「讓眾人放下面罩即可，不吸入夢塵，它們不會攻擊。」

素約宮配發的鎧甲頭盔中自帶有面罩，可以用來抵禦一般的毒氣。

楊影帶上面罩，看著遊盪在周圍的夢塵娥，心念微動，悄悄抓了幾隻。

他幾番猶豫后，還是非常小心地從夢塵娥身上分離出極少的夢塵。

而後掀起面罩輕輕地吸了極少量進入體內。

剎那間，他感到一股強烈的困意襲來，上下眼皮沉重得難以睜開。

「俞小兄弟，俞小兄弟…你怎麼啦？」

「糟了，他應當是不小心吸入夢塵了，快去請杜統領過來看看。」

他依稀聽見羅磊常鑫等人在說話，但卻是始終無法作出回應，被剝奪的控制身體的能力。

「只能等他自己醒來。」

待在營地的杜統領聽完彙報后說道，沒有特別的手段能夠喚醒。

羅磊把他扛上馬背帶回了營地，一兩個時辰后他才緩過來，重新恢復神智。

「我擦，這夢塵勁兒真大！」

楊影興奮地躍起來，偷偷摸出營地外，捕捉了許多夢塵娥，把它們尾部的夢塵收集起來，小心地用瓶子裝好。

他覺得這種能使人陷入沉睡的夢塵在域場中會有意想不到的用處。

強悍如他都很難抵禦夢塵的侵襲，其他人吸入了，多半會昏睡更久。

「你收集這種東西做什麼？」

正當他抓得起勁時，背後有聲音傳來。

「我…抓著玩呢！」

楊影鬆開手中的幾隻夢塵蛾。

「幼稚。」

趙庭宛淡淡地說了句，身上的金色鎧甲片片收起，連同頭盔面罩一起隱去。

三千青絲垂落，薄紗長裙隨風搖曳，在夢塵蛾熒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粉色光華。

「無禮！」

趙庭宛皺眉斥責道，同時飛起一腳把這個色眯眯盯著自己胸部的傢伙踢開數米，殺意涌動。

「誤會，誤會，屬下只是艷羨大人的鎧甲，想看看它藏哪去了，並不是有意冒犯。」楊影從地上爬起來解釋道。

趙庭宛的戰衣在域場中仍能收放自如，是罕見的重寶，以稀世仙金鑄造，絕非她之前賜下的秘銀甲能夠比擬，楊影自然是十分眼饞。

「妖都古城中，應有不少這種等級的秘寶，若是你氣運足夠逆天，或許能夠得到。」趙庭宛說道，向他透露了一些訊息。

「我實力低微，怕是得到了也保不住。」楊影故意說道。

「不錯，實力不夠，身懷重寶反而會惹來殺身之禍，此等至寶，確實非你這種人夠資格擁有的。」

她這般說道，在楊影聽來很刺耳。但她無意羞辱楊影，只是在闡述事實。

是嗎，那到時候就看看誰更有資格了，楊影在心裡默默地想著。

稍稍試探，楊影便知道，他們這些門客，若是在妖都獲得至寶，也要上交給素約宮，沒有自己做主的權利。

因為聖地大教的人根本不認為普通修士配得上大機緣，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優越感。

「大人說得有理。」楊影當然不會反駁，與她做無謂的爭論。

跟著素約宮並非完全沒有好處。他們掌握了很多秘密，必定有更大的概率尋得大機緣。到時候可以渾水摸魚，趁亂出手。

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最好，若是搜刮到了用不上的至寶，也可以拿來做籌碼，跟聖地大教交易。

楊影在心裡盤算著，臉上不自主地浮現出淫賤的笑容。

「你又在傻笑什麼？」趙庭宛斜睨著他。

「啊？我笑這夜色美如畫。」楊影說道。

天有繁星，粉色飛蛾拖著夢塵遊盪，灑落點點光華，把原本殘酷的夜晚渲染得夢幻迷離，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美雖美矣，卻是殺機四伏。」趙庭宛輕嘆道。

夢塵蛾雖然美麗，但使人陷入夢境后便會附著於身上，吸取精血，同時釋放出致命的毒素。

「有了提防，倒也沒太大威脅，可以安靜地欣賞這片刻浪漫。」

楊影說道，趙庭宛卸去了面罩都不會吸入夢塵，強到她這種地步已經可以完美地控制自己身體的每一部分了，唯有突然的襲擊才有機會使她吸入夢塵沉睡。

趙庭宛聞言微微一笑，下意識地轉頭望向中央車輦。此等浪漫美景，有人最是喜歡。

她停留片刻后便回去了，楊影則是躺倒在被火焰燒過的荒草灰燼中，枕著雙臂望著天空。

爸媽，你們還好嗎？

略略一算，自己被迫離開地球已經有好幾個月了。

對修士來說，幾個月的時間眨眼即過，但對楊影來說，這段時間可真是太漫長了。

楊影剛躺下不久，集結的號角便吹響了。

「這才休息片刻，就要前行了嗎？」常鑫說道。

他們體力上沒有太大的問題，畢竟軍團的所有人都浸泡過藥液，體能比普通人要強悍很多，只是先前亂戰中精神過於緊繃，仍覺得有些疲累罷了。

「在暗夜行軍，是不是太過危險了？」羅磊說道。

他們無法看清遠處的事物，黑暗中閃過的磷火和偶爾傳來的怪異吼聲讓他們心神不寧。即便素約宮準備了明亮的探照燈，還是很難覆蓋每個黑暗的角落。

「應當是素約宮的高層覺察到落在其他聖地後面了。」楊影低聲說道。

「他們如何能夠得知其他聖地行進到哪了？」莫明疑惑道。

在域場中許多手段都失效了，再強的修士都成為了凡人，尤其是在古妖都的區域，即便是聖地大教也難以知曉遠處的具體情況。

楊影看了一眼前方的杜統領，沒再多說什麼。

素約宮本來是想停留休整的，可突然改變了主意，連夜前行，很有可能就是覺得進度落後於其他聖地。

至於他們是如何知道的，多半是在送給各個聖地的拓圖中做了手腳。

聖地大教根本沒有哪一個是善茬，素約宮當然也不例外。不會真有那麼好心，無償地把掌握的秘圖送給各個聖地，讓他們減少損傷。

他們根本不在意普通修士的死活，若真是心存善意，又怎會徵集這麼多普通修士前來呢。

楊影已逐漸看清了這些大教的本質。本以為素約宮會相對善良些，但其實並沒有。要真說有，那也只是他們的手段更高明溫和些罷了。

素約宮許給他們這些門客軍士美好的未來，不過是讓他們更賣命罷了。

他們的存在就是為了減少那三百白袍核心弟子的損失，用命鋪平道路，讓核心弟子可以護送那個人抵達古妖都。

不必聽信素約宮說了什麼，只需要看看它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