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師叔?!
大概任語之前對敖嬌說的話讓她有點羞惱了。
任語現在再跟她搭話就全然得不到回復。短髮齊耳的小龍女只是安靜的坐在車廂內,雙手乖巧的放在大腿上,對於任語說的話充耳不聞。
而鴿子也一向是在關鍵時刻才出來氣人的,任語問它一些關於洛陽的事情它的回答也是「我不到啊!」
他就只好打開帘子,跟馬車的車夫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來,倒也能套套話,知道不少訊息,就比如自己的目的地,平安書院。
書院。
這是一個讀書,修身兼修行於一體的地方。
當今天下雖然有修行者上山入宗門,但也總歸是人類,需要吃穿用度,這一切都需要從王朝世俗之內來獲取,所以擺明了他們不能超凡脫俗,而當他們用武力壓迫普通人的時候,就是儒門讀書人站出來的時候了。
讀書人們有的修行浩然正氣,有的卻只是修身治學當個普通人,然而無論怎樣他們都是秉持著聖人之言來治世的,所以一旦有修行者依靠武力壓迫平頭百姓的情況,他們便會挺身而出。
即使他們實力不濟,也會有後面的師長,到了最後最後,也還會有孔城書山的那位先聖站在他們身後。
修行者們以前還有死腦筋不信邪的,以為自己超然於世,便在城市裡鬧騰,最後欺負了書生來大儒,壓了大儒一頭就來了半聖,半聖還不行,於是先聖親自出手,用儒家九字真言鎮壓那些修行者以及他們背後的宗門,封宗一旬,感悟世事道理,不可再恃強凌弱了。
大周朝首都洛陽有六大書院,本來有七個,但似乎幾十年前有一個書院沒落了,最後直接被人遺忘,所以現在常說的也是六大書院。
然後其他出名的也有一些小書院以及分佈在其他城市郡縣的書院,但學子們報考最主要還是沖著洛陽的六大書院去的。
至於平安書院.......
車夫是洛陽南城坊士的住戶,表示很少聽到平安書院的名字,只是因為他們這行需要機靈點,拿銀子收買過官員,死記硬背住了一些書院,酒樓之類的具體位置,所以才記得有這麼一家在洛陽城東處的書院。
馬車七拐八拐,路漸漸的變窄了一下,坐在馬車上有些磕絆起伏,任語撩開窗帘,青石板路的夾縫中滿是惹眼的深綠苔蘚,不少地面的石板都凸起來或者凹成小坑,看得出是久經歲月且沒被翻修過。
「裡面的小先生,咱們到了!」
任語推開車門,發現敖嬌不用自己拉著手牽下車,而是比自己先一步跳下車,呆毛隨著蹦跳的動作而晃動。
好像還在生悶氣?
周圍是一片比較安靜幽深的宅院區,路上的行人不多,只有一些挑著水桶或者拉著茅草柴火的家丁打扮的人在四處奔走,有位穿著一身墨藍色衣袍,頭頂著蓮花冠的回字胡道士在某個小巷口支了攤,棉布做的小旗子放在一旁,上書「鐵口直斷」,推著小車的老人四處喊著「驢打滾,桂花糕」,忽然間就有路過的穿著碎花裙的插簪少女們跑上前來購買點心。
馬車悠悠然的走了。
平安書院就在任語的面前。
那是一座宅院,匾牌是塊破舊的實木,看不出是什麼品種,只是在歲月的流逝中變得黝黑起來。匾牌上的字倒是算得上大家之風,筆鋒委婉,處處透露著閑適自得的意境,卻總讓任語有點不敢直視,只覺得它太過耀眼。
除此之外,宅院的大門都很普通,門前甚至沒有擺用來鎮宅的石雕,大門一推就推開了。
映入眼帘的院子里種著幾顆高大的楊樹,風吹過樹葉嘩嘩作響,樹蔭下則是擺著石桌和石凳,同時還有許多種在花盆裡的菊花,五顏六色的,甚是鮮艷討喜。
「這地方好奇怪。」敖嬌皺眉。
「怎麼個奇怪法?」任語問道。
此時敖嬌已經摘下了用布條臨時做的眼罩,睜開黃金瞳掃視一圈:「廂房裡沒有人,但有生氣,證明有人在這裡居住,日出而照,面朝東,卻意外的幽靜乃至陰冷,可浩然正氣卻格外的充沛.......」
「五行已亂。」最後短髮少女皺著眉下了結論。
「不對,敖小姐,此地靈氣充足,鴻運當頭,彷彿日月出於此間......這應該是坐落在洛陽城氣運龍脈上的一間好宅院啊!」鴿子卻是發表了不同的意見。
他倆一條是真龍,一位是山水神靈,卻看不透一間普通的宅院,足以說明此地的不凡。那吩咐任語來此的夫子......又該是什麼身份呢?任語越來越好奇了。
任語對夫子的印象並沒有淡去,即使目前種種情況都表明對方的不凡,他也很難想象那個和藹可親,頗有老頑童姿態的老人是一位大儒或者是頂尖的大修士。
啪嗒。
任語和敖嬌同時警惕的回頭,只見他們剛才隨手關上的大門又被打開,一位穿著一襲白衫,身形消瘦的中年人拎著一個包裹,正慢吞吞的走進來。
他看到任語和敖嬌也是一愣。
「你們.....是來讀書修學的?」中年人的面部五官有些平凡,只是鼻樑稍微挺拔突出。此刻他面對著陌生的貿然造訪書院的來客,也只是聲音溫和的問道。
「算是。」任語點點頭。
「我叫宋非語。」宋非語平和的說:「抱歉......我們書院暫時不收學生。」
「不過你們可以坐下來,我給你們推薦幾個好一點的書院去讀。」
他風度翩翩的走來,在任語的注視下來到了楊樹下的石桌上。
「吃蜜餞么?很好吃的。」他竟是大度有禮,完全不排斥生人。
「謝謝宋先生...」任語動了動重新戴上眼罩的敖嬌的呆毛,示意她先站在原地等候,自己走到了石桌前,卻是滿肚子疑問。
樹蔭下有股天然的陰涼之感。宋非語很規整的把包裹拆開,露出了一大把被油紙包裹住的蜜餞,他拿起了一個放在嘴裡細嚼慢咽,還不忘禮貌的收攏袖子。
「吃啊少年。」宋非語微笑:「很好吃的,洛陽城裡有名的徐記鋪子。」
「好。」任語被他的風度感染,一隻手掂著衣袖,另一隻手拿了一隻蜜餞。塞進嘴裡只感覺滑膩,入口即化,同時一股濃郁的香甜感佔領了他的味覺。
「很好吃。」
「是啊,吃不膩的。」宋非語點點頭。
他連吃了好幾個,才鄭重的看向任語說道:「我不知道你從哪裡知道的平安書院,但我們卻是不招生了。現在洛陽六大書院的招生期也過了,你可以去近郊花海的那片看看有沒有大儒自己開的小書院收人。」
「或者在這洛陽城中住一年,等到來年初春再去報考。」
「是這樣的,宋先生。」任語說:「我是來找夫子的。」
宋非語拿起一隻蜜餞的動作僵住了。
那隻玲瓏的甜點惋惜的掉落在地上,喜愛它的儒雅中年人卻全然不可惜,而是有些失了風度的高聲問道:「夫子?!」
「是。」任語點點頭,把夫子的外表描述了一遍,最後又補充道:「我不知道他老人家叫什麼。」
宋非語忽然很沒胃口。
也很失落。
他看著頭頂的楊樹,陽光零落的從葉縫間穿過,打在他的臉上,如同多年前在樹下,他跟一位老人,一位年輕人下棋對弈,煩躁時抬頭看到的景象一樣。
「宋先生?」
「別,別這麼叫。」宋非語回了神,神色莫名。
「小師叔,你來晚了兩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