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奄奄一息
遠處青山疊翠,山霧朦朧,陣陣蟲鳴鳥叫傳來,給宛若人間仙境的山巒帶來一絲煙火氣息。
一條蜿蜒曲折的羊腸小道直通山下,遠遠望去,一座座茅草屋靜靜佇立,清風徐徐,村口的老槐樹沙沙作響。
風景如畫的小村莊里,卻瀰漫著壓抑沉悶的氣息,漸漸的,老槐樹下聚集的人越來也多,每個人都面色愁苦,神情不舍。
就在這時,幾個小黑點由遠及近,有馬蹄聲傳來,幾個身著黑色圓領衫,戴交腳襆頭的衙役疾馳而來。
片刻之後,他們來到村民跟前,幾人利落翻身下馬,為首之人手裡拿著官府公文,上面血紅色的印戳刺眼異常。
即使村民們不識字,看到那個明晃晃的印戳,心也不由自主的顫了顫。
這時,一個身著藏青色對襟棉布衫的中年男子疾步上前,面臉堆笑道:「幾位官差大人一路辛苦了,我是錦山村的村長王福春,這是我們村裡人的心意,買點茶水喝。」
邊說邊遞上一個粗布荷包。
為首的衙役留著兩撇八字鬍,眼神漫不經心的掠過荷包,順手接過掂量了一下,面上不耐的神色才緩了緩。
「能被徵兵,是為國效力,是光榮的好事兒,別一個個愁眉苦臉的,本官不好交差啊!」
原來,今年到了國家徵兵的時候,村裡每家每戶至少出一個壯丁,這幾個衙役去來帶人的。
「大人放心,我們沒別的意思,村裡這些小夥子就勞煩您照看一二。」
村長王福春畢恭畢敬,面帶討好巴結。剛才送出去的荷包里可是足足五兩銀子,是全村人牙縫裡擠出來的,只為了讓官差幫幫忙,給村裡的壯小伙們分個好地方,這樣活下來的機會才大些。
八字鬍衙役嗯了一聲,也不廢話,大聲喊道:「行了,時辰不早了,還得趕下一個村呢,都讓讓路,後面的跟上。」
身在隊伍中的小夥子們神色低迷,卻不得不跟在官差後面,一步三回頭,不舍的離開。
村裡的男女老少們,一步一步的跟著,送他們離開。此去,不知何時能相見,不知能否活著回來。
身後漸漸傳來女人們壓抑的低泣,隨著一行隊伍越來越遠,哭泣聲越來越大,更有幾個嚎啕大哭,淚水斷了線似的低落在泥土裡,濺起一顆顆泥珠。
此時,錦山村一處昏暗的土坯房中,角落裡的炕上躺著一個女人,她頭髮凌亂的散開,身著暗紅碎花襖子,衣角磨損嚴重,穿在她身上鬆鬆垮垮,不知道從哪兒撿來的衣服。
女人臉色蠟黃,眼窩深陷,四肢纖細,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只是長長的睫毛像扇子似的,給這張臉增了些許顏色。
楚妍感覺自己的身體四處飄蕩,像是在夢裡一樣,直到某一瞬間,一股吸引力漩渦似的席捲而來,她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向前撲去。
過了大約半刻鐘的時間,王家炕上一動不動的女人胸口微微浮動,手指輕輕動了動。
漸漸適應了現在的狀態,動了動僵硬的四肢,楚妍緩緩睜開眼睛,鼻翼間傳來刺鼻的霉味兒,身上的被子硬的沒有一絲溫度。
頭頂黑漆漆的茅草屋頂,零零散散的有幾束茅草快要掉落下來。
四周的土坯牆抹了一層黃泥,大塊的脫落下來,角落裡的桌子搖搖欲墜,彷彿隨時都能倒下。
她緩緩坐起身來,由於長期營養不良,一陣頭暈目眩,待緩過神兒來,腦海里中多了一個人的記憶。
楚妍明白了,她不幸卻又算是幸運的穿越了,靈魂附身於這個名叫劉大妮的女孩身上。
不幸的是她堂堂建築設計師,不過是去現場驗個槽,就被高空墜物砸了個正著,一命嗚呼。
整理原身的記憶,楚妍知道女孩名叫大妮兒,是大家隨口叫的,年幼喪母,親爹劉樹根很快娶了後娘,就變成了后爹,原主就成了小可憐,四五歲就天天背著竹簍打豬草,再大一些做家務,等到十二三歲的時候,更是下地幹活上山砍柴,被當做男人使喚。
就這還天天被後娘於氏虐待,吃不飽穿不暖。
就這樣年紀到了十八歲,後娘於氏看她能幹活,更是捨不得嫁出去,留在家裡也是個免費勞力。
要不是這次朝廷徵兵,劉大妮還在劉家當牛做馬呢。
如果所料不錯的話,楚妍現在身處在王家,事情的來龍去脈是這樣的。
錦山村的老王頭王老石和老伴兒老來得子,得了王大壯這麼個獨苗苗。
因為二老年紀大了,身體不大好,家裡日子過得緊巴巴的,王大壯就拖到了二十多歲,都沒說上個媳婦兒。
趕巧這回王大壯被徵兵,要是有個萬一,他們老王家就要斷後了。
這才沒辦法,拿出一輩子的積蓄,又東拼西湊的,才托媒人說了個親。
說白了,這個時候說親,就是為了給王家留後。
附近的人家誰不知道王家的情況?嫁進來就是守活寡,誰家閨女不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根本沒人願意嫁入王家。
劉大妮的後娘於氏一聽說王家出十兩銀子,眼珠子咕嚕咕嚕轉,鄉下掙錢不容易,劉大妮再怎麼能幹,啥時候能掙回來十兩銀子?還在家白吃白喝的。
於氏便高興的應下王家的親事,喜笑顏開的收了錢,一個破包裹就把人打發過來了。
昨天是王大壯和劉大妮成親的日子,王家買劉大妮花了十兩銀子,掏幹了家底,所以婚禮就沒有大操大辦,只貼了幾個紅喜字,就算是成了親了。
劉大妮心裡百般不情願,哪怕她受盡虐待,依然有一顆對未來夫婿憧憬的心,而不是現在像貨物一樣被賣掉。
今兒一大早醒來,頭腦一熱撞牆了。
可把王家三口人給嚇壞了,好不容易娶個媳婦兒回來,可別沒給王家留後,先把命折騰沒了。
七手八腳把她安置到炕上,村裡的銅鑼聲就響了起來,官差馬上就要來了。
才有了剛才老槐樹下的一幕。
楚妍總算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腦子亂糟糟一團,渾身無力,掙扎著想要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