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寡婦門前
「這個給你，需要啥去村裡的雜貨鋪買，俺們下地去了。」說完跟在王老石身後匆匆忙忙出門去了。
楚妍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怔愣片刻，低下頭來。
手裡的灰色麻布包裹有些破舊，疊了一層有一層，裡面靜靜的躺著二十個銅板，被摩擦的鋥亮，可以看出來主人翻來覆去摸了多少遍。
她的眼眶濕潤了，不知道田氏拿出來這二十個銅板是下了多大的決心，這一刻她感覺到的只有兩位老人的信任，或許這是他們全部的積蓄，就這麼交給她一個剛過門沒幾天的兒媳婦兒。
門外，田氏的腳步越發沉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剛才的做法是對是錯。
「他爹，你不會怪我吧？」剛剛塞給楚妍的布包里，是把楚妍娶回家，交完給官差的好處費以後，剩餘的所有積蓄了。
王老石嘆了口氣：「沒事兒，大壯不在家，她剛嫁到咱們家，也不容易，錢沒了再掙吧！」說是再掙，可是掙錢哪有那麼容易。
雖然楚妍說的能做出來更好吃的吃食，但是賣錢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活了大半輩子，也沒見到村裡誰家做吃食能掙到啥錢。
兩位老人心裡差不多把楚妍當做自己孩子了，這也是個苦命的孩子，要不然也不會在徵兵的節骨眼上被賣到他們家。
一輩子老實善良的他們也做不出來苛責的事情。
只是他們遠去的背影越發佝僂了。
另一邊，楚妍要提前準備的東西不少，也沒有閑著，先是把需要用的山藥清洗乾淨，放到一邊備用。
由於是明天早上去鎮上趕早集，為了害怕東西不新鮮，只是把材料準備好備用，明天一早起來再開始做。
剩下的就是缺糖了，王家沒有，不過村頭倒是有個雜貨鋪，平日里村民們缺什麼都會去鎮上買，便宜一些，只有著急用的會在村子里買。
楚妍走到的時候，雜貨鋪裡面冷冷清清的，外面倒是有幾個老婦人在樹底下乘涼，順帶看穿著開襠褲的小娃娃們在旁邊玩耍。
眾人的目光從閑聊轉到楚妍身上，對這個剛剛嫁到錦山村的小媳婦兒充滿了好奇。
更多的驚訝是她竟然進了雜貨鋪。
「這不是王大壯那個買來的媳婦兒嗎？」
「是啊是啊，她來雜貨鋪買啥東西？」
「誰知道啊，王家還有閑錢讓她一個寡婦來買東西？」幾個老婦人八卦之火熊熊燃燒，猶如火眼金睛盯著楚妍。
其中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婦人捅了捅身邊另外一個：「你進去瞧瞧，看她買的啥？」
「成！」答應的老婦人頭髮有些凌亂，穿著黑色斜對襟粗布麻衣，眼神滴溜溜的轉，麻溜的站起來尾隨楚妍。
她不是別人，正是沈玉蘭口中提過的王永勝的母親趙氏趙蘭英，眼高於頂，整日吹噓自己的兒子王永勝多麼厲害，掙錢多還孝順，還被掌柜的看重。
同時，她也是村子里最八卦的婦人之一，雞毛蒜皮的小事兒經她宣揚就能十里八村都知道。
雜貨鋪內
楚妍打量了一下這間小小的屋子，房間有些狹隘，光線陰暗，正對著房門的是一個長櫃檯，桌面已經漆黑的看不出來原本的顏色。
櫃檯上堆滿了雜物，針線、頭花、米面、油鹽醬醋都有，種類倒是齊全。
櫃檯後面的人穿的倒比門外的婦人們好一些，最起碼衣服上沒有補丁，可見日子過得不錯。
看到有人進來，立刻站了起來，面上堆滿笑容，待看到來人是楚妍后，笑容漸漸收斂。
他並不覺得楚妍能買得起他這裡的東西，誰不知道王家是村裡最窮的人家，這家裡唯一的壯勞力走了，日子不知道多難呢。
楚妍沒有忽視他的臉色和那一絲不屑的目光，她的前世和劉大妮的今生見得多了，哪裡都有看人下菜碟的，沒有過多在意，只是問：「有白糖嗎？」
「白糖？」那人的目光更加不屑了，鼻子里冷冷哼了一聲，「那可是金貴的東西，縣城賣的都少，咱們這兒鐵定沒有。」
楚妍愣了一下，她只知道古代的白糖貴，並不知道那麼難買。
「你要是想要，紅糖有。」
「紅糖也行。」楚妍需要的是糕點裡的甜度，雖然沒有白糖賣相沒那麼好，但是聽掌柜的意思白糖稀缺，以她目前的財力也買不起。
「要多少？三十文一斤。」
嘶~~~楚妍忍不住咧了咧嘴，白面的價格也就三四文一斤，糖是白麵價格的十倍。
就這還只是普通的紅糖，不是白糖呢，怪不得古代的糖精貴。
尾隨她進來的老婦人趙氏眼神兒賊亮，在楚妍身上打咕嚕。
思慮再三，楚妍說道：「我先要十文錢的吧！」
掌柜愣住了，趙氏也愣住了！
他們誰都沒有想到楚妍會這麼大手筆，一下子買十文錢的糖，要知道哪怕他們兩家在村裡算是富裕的了，一文錢也恨不得掰成三瓣兒花。
到手的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掌柜的快速稱好，剛才冷冰冰的態度都變得熱情許多：
「哎呀，你就是大壯家的吧，我是他堂叔，你叫我山叔就行，想來你不認識我，以後再來給你便宜些。」
經過他的自我介紹，楚妍知道此人叫王秋山，和王老石一個曾祖父，到這一代關係已經不親近了。
「好的，謝謝山叔，我先回去了，您忙。」楚妍付了錢，接過糖就離開了。
只是關於她的議論，遠遠沒有因為她從雜貨鋪離開結束，反而越演越烈。
版本都被換了好幾個，對於這些，楚妍一無所知，她在準備明日需要的器皿。
傍晚時分，結束一天的農活，王老石和田氏累的腰都直不起來了，兩人拖著沉沉的雙腿慢悠悠的往家裡走。
不知為何，村裡人看他們兩個的目光有些奇怪。
兩人不明所以，直到趙氏攔住了他們：「你們這是剛下地回來啊？要說啊，大壯走了，你們兩個也太辛苦了，娶了個媳婦兒吧，嘖嘖，也是......」
趙氏雙手交叉在胸前，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看著王老石和田氏。
「有啥話就直說。」田氏因為疲憊，語氣暗沉。
趙氏彷彿為了吊足胃口，慢慢悠悠的說：「你們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