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看穿還是看不穿
第二天,魚幼薇幾位就開始張羅起了關於李驥的婚事。
先是讓人將小院東邊的籬笆牆拆了,給他們準備做一間獨立的院子。
暫時,也把前院小樓三層給空了出來,讓他們二人暫且住著。
高仙敏,觀音婢皆是將自己的許多首飾,好看的布匹全部送給了小鶯,親自張羅著小院的的布置,比她們入院的時候要濃重的多呢。
她們都知道李驥是什麼人,雖然小院一向沒有那些太過於世家門閥的迂腐規矩,但多待兩天就能知道一家之主徐平安視李驥為親兄弟。
小鶯更是從貼身丫鬟搖身一變,成了李驥的夫人。
那一夜,小院人雖不多只有十幾口人,但也熱鬧的非凡。
籬笆風雪之邊,有燭火搖曳。
徐平安太高興了,看見李驥成婚好像比自己納妾還要高興,當然現在他是納不了妾了,魚幼薇是嚴詞警告了。
他所在意的,是這個從小跟著自己屁股後面,對自己唯唯諾諾,對他人凶神惡煞的糙漢子。
他從來都不是什麼憨子,只是有師傅的地方,有公子的地方對於他而言就是家,哪有什麼漢子在家中不憨厚老實的呢?
而這樣一個憨厚的傢伙,整日跟著他,叫嚷著公子帶他跟滿江湖的春秋高手過招的傢伙,他而今竟然也成婚了。
這反差,不可謂不小。
小院,人人皆為這個憨厚誠懇的漢子感到高興。
徐平安更是喝的酩酊大醉,到半夜為了不打擾到李驥新婚夫婦,也不能去後院打擾了兩個小傢伙。
索性他就和李歸堯一人端著一個大酒壺,直接走出了小院,迎著風雪,虎吞醇酒。
一條長長的足跡都順著酒香味。
烈酒燒身,心暖意足,他硬是一點寒氣都沒有感覺道。
李歸堯不比他的高興少一絲,滄桑的外表有些紅潤,咕嚕咕嚕一口酒喝下去后。
喃喃道:「好阿好,看來為師真的是老了!」
他太感慨了,本是一個嚴肅之人,追求實在,絕非無病**,暗自自憐的習慣。
但這樣的日子也難免生出了許多的感慨。
這世上能與紅顏薄命,陰陽相隔並肩的哀怨事,估計就是時移世易,物是人非了。
很多時候這個東西都無從注意,只在分秒就轉瞬即逝了,等你回個頭來,卻什麼都不一樣了。
然後在某一個時間點上,忽然回首一看,已是百年衰榮。
朝思慕雪,細數白髮,皆不如身前一切。
「不老不老,老頭兒我若是你,要嘛武道上面就追求極致,爭取入仙人,踏碎虛空飛升。」
「要嘛就找個小嬌娘成婚,你身體那麼好,生兩個孩子還是沒問題的。」
「你看大天朝的一座廟堂和一座江湖之中,哪裡不是好幾十的老爺娶了一個二八年華的少女,這叫做風流,你這麼具有傳奇色彩的人物,給自己附庸附庸風雅怎麼了?」
「世人皆說一樹梨花壓海棠,你瞧見沒有,看看這作詩的人情趣是多麼的好!」
徐平安煞有其事的說道,一副很認真的樣子。
那就還真不是開玩笑,他跟李歸堯的關係很多時候都更像是朋友,說話不遮不攬的。
老來妻,老來子這也沒什麼不好的,他反正是覺得人倫長情,理所應當。
李歸堯漫步風雪,他的眸子深沉凝視前方,緩緩道:「你跟為師不算同一種人,所以有些想法註定不能同一而論。」
「這輩子,有你們足夠了。」
「至於武道境界,我早以不再執著,若是真的看不穿,一心向道,或許早就達到那個仙人境界了。」
徐平安聞言沉默,沒有再弔兒郎當的慫恿了。
只是心中一嘆,那麼你究竟是看穿了還是看不穿呢?
拿得起放不下,究竟是李淳風還是李歸堯,這或許是無解的。
也許千金難為我願意,非常之人肯定是做非常之事,有非常之想法,他人所見之明月,在其心中或許是驕陽。
很多東西,難以說清。
但反正,徐平安是個徹頭徹尾的俗人。
「師傅,公子!」
一聲大吼將二人飄渺的思緒拉了回來,大雪封天的另一端,小院的方向。
李驥這廝憨子竟然追了出來,手中還挽著兩件披風。
滿臉笑意的衝來,大喊:「師傅,公子夜深了莫要走了,披上衣服以免著涼!」
徐平安又氣又笑,連李歸堯都罵了一句憨子,一臉的無語。
「滾回去!」
徐平安大罵一聲,隨手從地上掏起一團雪球,給扔了過去。
李驥被他這聲音嚇慘了,當即停滯原地,愣愣的看著他二人。
「獃子,今天什麼日子你不清楚嗎?還跑出來扔小鶯一人在房,滾回去洞房!」
徐平安怒其不爭的罵了一嘴,這個憨子是真憨子。
李驥解釋道:「是小鶯…讓我出來送…」
「送你個頭,滾回去。」徐平安大罵,一點好臉色都沒有,聲音穿透了雪原。
「噢…」李驥撓了撓頭,猶豫后又轉身回去了。
他見狀,與李歸堯齊齊搖頭。
行走間,徐平安忽然又提起了籬笆院的事。
「老頭兒,咱們什麼時候回鏡州住上一段時間吧,娘親的墳頭怕是多久無人打掃了。」
「我前些日子回去了一趟,一切都好。」說著李歸堯又道:「回去也可以,但我不想麟勛跟著。」
「那你打算怎麼辦?」徐平安蹙眉道。
「不怎麼辦,一切都照舊,至於回遙馬坡再稍稍等上一些時間吧。」
「我與他此生就井水不犯河水,若有些人敢來生事,我也只好提劍新賬舊賬一起算了。」李歸堯淡淡說道,有著不可懷疑的信念。
他的風輕雲淡,背後是無限的殺機。
徐平安點點頭,興許是酒水的影響,讓他想法多了起來。
忍不住問道:「那蜀山呢?」
蜀山二字顯然是他的第二個故事,第二個不好提起的東西。
李歸堯的表情在一剎那停滯,隨後嘆了一口氣,猶豫后開口:「蜀山封山多年,我一個棄徒怕是回不去了。」
「說到底,我心懷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