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麻小
「定波,喂,我們在南橋北三十二號,謹澤喝醉了,我也喝酒了,你開車來接一下我們吧。」
蔣未來給定波發來語音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了,定波睡得淺,聽到震動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楊正玉迷迷糊糊拉住他的手腕,閉著眼睛問他:「幹什麼?」
定波穿好拖鞋,站起來幫她把被子蓋好,「蔣未來發來的,他們喝酒了不能開車,我去接人。」
她清醒了一點,半坐著:「再給我聽一次語音。」
定波打開聊天界面,把聲音調到最大給她聽,滴的一聲結束后,楊正玉放心地點了點頭。
「我會回來的。」定波親了親她的額頭。
他走後,楊正玉打開燈,把柜子里的一張照片拿了出來,上面定波和朱明瓊擁抱著,他的臉上滿是開心的笑。
久久摸索著,楊正玉心情複雜。
「你們在哪兒啊?」
南橋北三十二號…定波到的時候酒吧已經關門了,周圍不見他們的蹤影,定波只好給蔣未來打電話,第三遍才接通。
「你到了嗎?哦哦…你往南走,過了橋右拐,過了三個路口就看見了。」
定波跟著他說的指示走了幾分鐘,到了一條小巷前,四處寂靜無人,定波準備再拿出手機打電話。
「救命啊!」
是女人的尖叫,還帶著模糊的挑釁和調戲。
本能驅使定波四下尋找,但當他鎖定方向踏出第一步的時候,他卻不知道該不該去了。
曾經他也以為救人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但當回憶起朱明瓊時,他想到的只有痛苦。
不僅是自己的痛,也是朱明瓊這幾年的掙扎。
救,不救…
呼救聲沒有停止,定波握緊拳頭,在原地待了很久。
此時其他兩個人在角落看著他掙扎,著急得不得了。
江謹澤不停說:「去啊,去啊。」
「你說他知道那是錄音機會怎麼想?」蔣未來大衣里還裝著奶瓶,隨著他的動作晃晃悠悠。
本來是給大半夜驚醒的去去沖奶粉的,結果就被江謹澤拉來做心理測試了。
他現在懷疑,去去是聞到危險氣息才哭的。
「管他怎麼想,要是生氣就不出來,要是沒事就真沒事。」
大概三分鐘以後,定波朝那邊走去,等看到錄音機的時候,他懵了。
江謹澤突然出現在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身後突然有人,定波轉身和他打了起來,看清是誰以後怒火突增,對他們倆吼道:
「有意思嗎?凌晨把我叫來這兒就為了一個不好笑的笑話?這個時間我本來應該在家裡睡覺,我剛剛夢到…」
他的話戛然而止,眼睛卻突然紅了,坐在路邊將臉埋進膝蓋里。
哭了很久以後,他的聲音都啞了,蔣未來推了推他,定波惡狠狠地說:「幹嘛?」
只見他把奶瓶伸到定波面前:「去去的奶粉,給你解渴。」
定波撇了撇嘴,擦了把眼淚:「咦…我再渴也不會喝小孩兒的東西,你出門帶這東西幹嘛?」
蔣未來看了一眼江謹澤,後者趕緊把眼睛移開,吹著口哨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江謹澤!你半夜叫我出來幹嘛?還有那個破錄音機,從哪兒找的那麼噁心的音樂?」
江謹澤又按下了播放鍵。
「給老子關了。」
江謹澤又按下了暫停鍵。
他抱著錄音機坐在定波旁邊,從垃圾桶旁邊的角落裡拿出三罐啤酒,依次遞給二人。
「你從垃圾桶里翻出來的?」蔣未來一手拿著奶瓶,一手拿著啤酒,表情複雜,不知道這東西能不能喝。
「喝吧,我早就藏好的,蓋了塑料袋,不臟。」江謹澤率先喝了一口。
定波沒再問他,悶了兩口以後突然說:「我餓了,想吃麻小。」
蔣未來還沒來得及喝酒,開車的任務就交給了他,半夜的道路空曠至極,三人順利到達了夜宵館,為了照顧定波,三人專門開了個單間。
「說吧,夢見誰了?」江謹澤喝了兩三瓶,酒意上頭搭著肩膀問了定波剛才沒說完的話。
蔣未來沒喝酒,只點了飲料配飯吃,此時也看著定波等著他說出答案。
「想得美,那我能跟你說?」定波喝醉了嘴巴也嚴得很。
繼續低頭吃飯,卻聽江謹澤發音不清晰地說:「是不是朱明瓊?」
朱明瓊?怎麼能提她?
蔣未來心中一緊,定波的手已經抬起來了,然後重重落在江謹澤肩膀上。
「…」蔣未來搖搖頭,果然喝懵了。
「是,我想,想死她了,我想起幾十天前我們倆還是要談婚論嫁的情侶,現在已經形同陌路,我的新娘,我的妻子,和我寫在結婚證上的人,不是她…」
「就算我在夢裡我也知道,我不能想她,」定波趴在江謹澤肩膀上哽咽,「我結婚了,我要對正玉負責,她就是我一輩子的妻子,我怎麼能…說喜歡別人?」
「我用朱明瓊來忘掉楊正玉,然後用楊正玉來忘掉朱明瓊…報應啊,我這是報應…」
定波比這幾天話多了一點兒,說了很久以後和江謹澤一起倒在沙發上,蔣未來自顧自地吃完了以後,向服務員多要了一床被子。
蔣未來第二天也是第一個醒的,一接電話就聽到去去嘹亮的哭聲,他看向不遠處的奶瓶,不由得揉了揉眉心。
「未來,你去哪兒了怎麼還不回來,你走就走吧,把去去的奶瓶拿走幹什麼?」
蔣未來問:「現在幾點了?」
他走到陽台拉窗帘,陽光刺眼得很。
「十點了,你再不回來就該吃中午飯了,你昨天在哪兒睡的?」
話筒里去去哭個不停。
「這麼晚…昨天走得太急了,他們倆又喝了酒我離不開,熬到三點才睡的,心妍你先哄哄去去,我把他倆收拾了馬上回去。」
掛了電話,只見江謹澤已經坐起來了,宿醉后就是頭疼,他扶著頭不知道現在在哪兒。
「把他叫醒,我帶你倆回去。」
蔣未來裝好奶瓶,卻看見江謹澤一臉沉思地坐在床邊。
「怎麼了?叫他啊。」
江謹澤抬頭問:「就這樣啊?太便宜他了吧。」
只聽一聲輕笑,蔣未來把大衣系好,「大哥,經過昨天我想明白了,我是沒時間折騰他了,我自己還不夠折騰的,我再不回去心妍該罵我了,你想繼續你繼續吧,出了事我也不負責。」
蔣未來向江謹澤伸出手拿走了車鑰匙,「扶他出來吧,我都付過錢了,我去把車開過來,定波的車還在南橋那邊兒,讓他醒了以後過來自己開走吧。」
到了樓下以後,江謹澤拍了拍定波的背,「還能走不能?」
又指著高樓某一戶說:「那是你家,坐電梯上去,別走串門了。」
定波開了門下車,又把車門拍上:「別操心了,我家在哪兒我還不知道,昨天就沒喝多少。」
江謹澤:「五瓶…」
定波打斷:「滾吧。」
蔣未來放下了手剎,正準備啟動,只聽江謹澤說:「過幾天元宵來爸媽家吃飯,他們都想你了,在家總罵你,小沒良心的,結婚這麼大的事兒,對,帶著你媳婦。」
「…知道了。」
定波雖然帶著墨鏡,但江謹澤從他的語氣中看出了不安,定波也怕江謹澤尷尬,又說了一句滾。
「正玉,元宵有安排嗎?」
晚上吃飯的時候定波試探地問,他記得楊正玉前幾天找了一份廣告公司的工作,春節剛過忙得很。
「沒有,元宵放假,問這個幹嘛?」
定波給楊正玉夾了一隻小龍蝦,「跟我去見見江叔和焦姨吧,他們想見見你。」
「行啊。」楊正玉沒想太多,她知道江家父母對定波很好,但不知道現在定波擔心的是另一回事。
「正玉…」
「嗯?」
定波吞吞吐吐,楊正玉放下筷子看著他:「想說什麼就說吧。」
「去那邊如果江叔焦姨說什麼你不要放在心上,他們都是好意。」
雖然相信,可是也怕不小心說錯什麼。
楊正玉擔憂地看了他一眼,「定波,你不用這麼小心翼翼。」
自從他出事以後,他對於世界,好像離得越來越遠。
「NIGHT。」
江柏遠遠叫了一聲他的名字,酒吧的一角,NIGHT面前擺著幾瓶酒,這次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不像以往。
走近看,NIGHT神色清明,還能認出他是誰,「柏,我明天的飛機,父親對我說,我的母親去世了,他要把公司交給我,自己去島上回憶。」
江柏不知道說些什麼為好,只是坐在他旁邊倒了一杯酒。
「其實母親生病很久了,一年前我急急忙忙回去就是因為查出病情,」NIGHT向後仰去,捂住眼睛,「柏,我以為他們不相愛的,從小到大他們都在爭吵,我以為…」
「可是當我看到父親在母親床前喂飯,擦臉,事無巨細地照顧她,我突然懂了什麼叫愛情。」
「很可笑,柏,好不容易,我從讓我不相信愛情的人身上看到了愛情,命運卻詛咒我得不到它。」
他拿出手機給江柏看,放在桌子上,熒幕發出的光在繽紛的酒吧里微不足道。
「陳絢決定不等我了,這一年我來來回回至少三十次,在最接近真諦的時候,我沒有機會了。」
手機里,陳絢發出的最後一條消息是:距離太遠,我等不了你了,再見。
江柏還以為NIGHT很傷心,但他卻說:「說真的,我很平靜,我不是裝的哦,只是覺得,人生那麼長,我還去做一些正經事了。」
「NIGHT,你成熟了。」
他輕笑一聲,拿起杯子還要繼續喝,江柏跟他說:「最後一瓶,喝完我送你回家。」
「柏,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