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個人在車前寒暄了幾句,就道了再見,可以看出,那個男人,像是有急事要辦。所以,哥哥也不好耽擱他的時間,只能放人。
人走了,徐氏拍拍胸脯,「這個人,活脫脫好像一個冷殺星。」
沒有那麼可怕吧,沈玉嫿忍不住將目光再一次轉向那個男人,卻只是看到背影。心裡還是不是很認可婆婆的話,冷是冷點,但是,沒有那麼厲害啊。
正想著,不其然對上一雙深邃而銳利的眸子,只覺得深深地寒意直串到心底,渾身一個激靈,再去看,那人已經離開了,好像剛剛那個回眸,只是個錯覺一樣。
婆婆說的對,這個人,就是一個冷殺星。
玉嫿心裡一個激靈,趕緊收回了目光。看一眼,婆婆沒注意到她看別的男人。嗯,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端正了身子。
兩個男人上了車,徐文軒有些埋怨。「沈兄為什麼要給我介紹那起子人認識,那個鳳九檀一介武夫,身上儘是殺氣。」
後視鏡里能看到沈玉臣的冷笑。「一介武夫,你口中的一介武夫是洛城的警察廳廳長,國內最年輕的陸軍上校,他在國外留學的時候你還在國內過著風花雪月的日子。他全校第六名的優異成績畢業回國的,我別的不問,只想問你一句,你這次畢業成績是多少。」
徐文軒被問住了,沈玉臣的蔑視讓他莫名的不舒服,可是,辯解卻是蒼白的。「文和武哪能一樣。」
「是啊,文和武是不能相提並論,我只知道,眼下正逢亂世,說不定哪天戰事一起,鳳九檀能端著槍上戰場,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你呢,戰爭一起,你是拿著鋼筆去打仗,還是毛筆。還是說在報上發幾篇文章,虛偽的煽動著別人去上戰場吧。」
一番話說得徐文軒無言以對,臉色鐵青的看著大舅哥,卻只能狠狠地磨著牙齒。
徐氏自是心疼兒子的,這個時候幫著兒子打圓場。「玉臣啊,文軒畢竟還年輕,又是剛回國的,還不懂這些事情,你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剛回國的,國內的形勢國外的報紙不可能沒有報道,一句不知道就能撇清所有事情,說的倒是輕巧,沈玉臣不打算給他這個臉面,什麼還都不是呢,就這麼輕狂,等以後吃了虧才長記性就晚了。
「伯母有所不知,小侄也是一片好心,他畢業回國,不可能一直在家裡待著,總是要出來做事的,就想著把這些朋友介紹給他,以後他遇到什麼事情也好有個人照應,誰知道他還不領情。」
好心當成驢肝肺,就沒見過這麼不識好歹的東西。
徐氏被這麼一說,臉上的表情也是訕訕的,人家確實是一片好心,那位姓鳳的警察廳廳長雖然殺氣重了一些,但是,卻是還是結交的比較好。
心中埋怨兒子冒失,嘴上卻只能順著沈玉臣說話,好歹是把沈玉臣給安撫住了,心裡才鬆口氣。
經過這麼一場,車裡的氣氛更加凝重了,誰也不說話了,好不容易熬到了家,都覺得鬆了一口氣。
沈玉臣還有事情,將人安全送到家就走了。和人揮手告別之後就離開了,
三人目送著沈玉臣的車離開,一時間心思各異,卻又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進了門。
春姨娘早就守在了門口,看見人先行了禮問了安招呼著幾個人往裡走。
徐氏看著把目光轉向玉嫿。「你先回去吧,將文軒的行李拿回你們的房間,安排好了。」
玉嫿點了頭說了是剛要轉身吩咐丫鬟拿行李,就被徐文軒叫住了。「不用了,另外給我安排一個房間,我不要和她住在一起。」
一句話,讓所有人的臉色表情都變了,春姨娘的目光落在沈玉嫿的身上,瞳孔不斷地放大,可是,又死死壓制著,不讓真實的感情流露出來。所以,使得那張臉有些扭曲。
沈玉嫿不去看別處,只是看著她,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所有的對她充滿惡意充滿嫉妒的人的面目。
其實那樣扭曲的面目是可憎的,是醜陋的,她自問,如果這件事情發生在她看不順眼的人的身上,她會是什麼樣的,想來想去,覺得自己會是和她一樣的,所以,沈玉嫿很大度的原諒了她,因為和她相比,那個讓她下不來台丟了面子的始作俑者更可惡。
沈玉嫿緩緩的低下了頭,帕子沾了沾眼角,再抬起頭來看向徐文軒的時候,兩隻眼睛已經有了氤氳的水汽。
徐文軒看到那樣的她微微有些發愣,濕漉漉的一雙眸子讓人無端的有些不忍,想要再看一下,沈玉嫿卻已經轉過臉去對著婆婆說話了。
「既然是這樣,那麼兒媳先去讓她們收拾出房間來,沒收拾的屋子是不能住人的。」
眼淚不掉下來,已經有忍回去的跡象了,只是睫毛上還有幾滴晶瑩。配著一張玉白的小~臉,真真是讓人心疼,徐氏不能駁了她,這樣的場景她自然是要緩一下,回自己院子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得了婆婆允許,玉嫿自是帶著丫鬟離開了,至於徐文軒的行李卻沒帶走,只是去給他收拾房間而已。
玉嫿的背是筆直的,她走路一向是端正的,徐文軒的目光追隨過去,卻注意到裙擺下小巧的繡鞋,瞬間覺得,所謂的不忍簡直是荒唐的。
這個女人,再好,也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像他的女朋友林小姐那樣,走在時代前沿的摩登女郎,和他站在一起真正登對的女人,而不是這種老式的封建殘留。
玉嫿走遠,徐氏的臉就已經啪嗒一下撩了下來。「文軒,你和我進來。」
她倒要問問兒子,打的是什麼主意。
徐文軒無奈的嘆口氣,只能跟上去,也好,索性一次把話說清楚了,他還要去找林小姐呢。
行李被主子遺忘在院子當中,剩下的僕人面面相覷,看看春姨娘,卻沒問她該怎麼辦,而是直接去問了管家,該怎麼處置。
春姨娘也不往心裡去,她現在更關心的是那位少奶奶怎麼樣了。讓少爺當面給了這麼大一個沒臉,想必是不好受的吧。
這種想法不只是春姨娘一個人有,紅袖和碧翹也有。
兩個大丫頭是在院子里親眼看著自家主子被下了臉子的,所以,自然也很擔心。
互相捅咕一下,示意對方去說,卻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們,把那間房收拾出來吧。」玉嫿指的是正房並列的房子,在書房的旁邊。
紅袖看這架勢,沒想到她是真的讓人把房子收拾出來。上前想要勸說,剛喚了一聲。「少夫人……」
玉嫿已經打斷了她的話頭。「什麼都不要說,趕緊去收拾去。」
不收拾出來,難道要她死皮賴臉的去粘著人家嘛,沈玉嫿自問,她還沒低賤到那種境地。
事情吩咐下去了,紅袖自然張羅著帶人去收拾。
玉嫿卻轉身進了房,將門一關,把自己和外界隔斷。
坐在床~上,頭忍不住去靠著床柱,忽然之間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疲累,原來那個要離婚的想法他還沒斷。
不斷就不斷吧,那就別怪她給自己做一番打算了。
沈玉嫿直到晚飯的時候才出了院子奔著花廳去了,一路上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有很多人在偷偷打量她,心裡多少還是不好受的,任誰被人在背後說說點點的都不會心平靜氣,更何況是她。
不能讓人看了笑話的唯一方法就是你不把那個笑話放在心上哪怕是裝也要裝出來。
讓人覺得你根本不在意。
進了花廳,公公已經回來了,看到她,屋子裡的一家三口神色各異,卻都很複雜。
徐文軒還是一貫的不正眼看她,唯一的變化就是那眼裡的嫌惡更深了。婆婆的目光是愧疚和安撫的,公公雖然不苟言笑,但是,看她的目光里還是比往日柔和了一些。
玉嫿自然知道是為什麼。
春姨娘還是照樣立在徐氏的身後伺候著。
飯桌上照樣的老規矩,食不言寢不語,倒是少了許多尷尬,只是氣氛有些壓抑罷了。
還是不一樣的,徐文軒肯定是被訓斥了,至於訓斥的內容沈玉嫿不用多想也知道是什麼。
飯畢,徐涇川將徐文軒叫到了書房,看那架勢,肯定還是要「好好談談的」。
玉嫿不去關心那個,她的手已經被婆婆拉住了。徐氏常年養尊處優,一雙手保養得倒是很好,白~皙,柔軟,溫暖。她自己也一直認為這雙手保養的不錯,可是,真的摸~到沈玉嫿的手,就覺得自己的手只是保養得好而已。
沈玉嫿的手才是真真正正的好,十指纖纖,柔弱無骨,握在手裡只覺得軟噠噠的,嫩嫩滑滑的。像她的那張臉一樣。玉白水嫩。
徐氏心內不禁嘆口氣,這樣的一個妙人兒,自己的那個兒子怎麼就百般不中意呢。
婆婆不說話,玉嫿也不去催她,只是任由她握著,看著,看夠了,徐氏才開口。卻不是和她說,而是讓李嬤嬤去取了一個盒子來。
上好的黃花梨木,花紋精緻,雕工精細,打開來看,裡面卻是一對通體碧綠的翡翠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