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東遼亂、鎮魂出(2)
滿天的楊花榆莢做了雪飛,疏影交疊里,柔黛眯起狹長上挑的鳳眸,噙著一絲凜冽冷意:「大楚國二公主呢?」
禮儀官沒防打了一個顫。王的聲音不高、語氣也很淡,但那股天然的震懾力似乎可以刺穿一個人的心魄。
顯然,對於禮儀官的遲疑,柔黛沒那麼好的耐心繼續等待下去:「怎麼還沒有到?說!」這次提了語氣,依舊凜冽如最鋒利的刀劍。
「啊……」那禮儀官雙膝一軟,「撲通」一聲直直跪地,「合,合該昨日便到的,誰知……」他頷首,在心裡捏了一把汗,「誰知大楚賀儀隊中途翻下了懸崖。」
「哦?」預想中的一通叱責怪罪並沒有如期而至,聽聲音,王的心情似乎倏然變得極好。柔黛慢悠悠側了一下首,對著立在身旁未發一言的宇坤,挑眉輕笑,「你瞧,我有那麼可怕么?」邊目指著匍匐在地、不敢略動的禮儀官。
宇坤亦側首看向柔黛,但並沒有正面回答柔黛的問題:「這又是陛下安排的?」他輕問,目色帶起一縷譏誚玩味、卻也恭敬。
誠然,他是在問楚國賀儀隊墜崖之事。
不知何處起了一陣清脆響聲,宇坤錚然轉首,原是高偉大殿頂上那些精美的瓦礫被吹刮掉下。春風吹破琉璃瓦,所言當真不虛。
他適才鬆了口氣。
作為王的禁衛軍,高度警覺已在潛移默化間成為了一種習慣。
王的回復也在這個同時幽幽的飄了過來。
「嘖……」舌尖一碰牙關,柔黛有意作出副無辜的小模樣來,「別這麼看著我,我沒有那麼壞……」他皺眉,神情語氣略顯矯情,頓了下又介面,「這一次,我真不知道。」後面言的是實話,可前面那音兒分明含誚帶蔑。
宇坤頷首,不再多言什麼。
王旋即轉目,繼續對那跪地謙謙的禮儀官發問:「楚國公主呢?」威儀震懾自是不變,不過態度放緩了些。
禮儀官不敢怠慢:「不知所蹤。」
一陣恣意乖張的大笑聲,便在緊鄰話尾處響起。王展袖抬手,對著天空的方向做了一個弧形的擁抱狀:「天意,天意啊!」不加掩飾的肆意宣洩過後,他漸收笑意,唇畔卻依舊掛著一絲淺淺的梨渦。便這般邁步往宇坤那裡又湊近了一些。
二人本就相隔不遠,這樣一來便咫尺的沒了距離:「去,找到我們未來的王後娘娘。」柔黛有意將那語氣放的細如蚊蠅,「王後娘娘」四個字,咬的尤是慢悠悠,昭著不晦的諷刺意味流轉其中。停頓須臾,他垂了一下眼瞼,將側頰一點點湊近宇坤耳畔,吐氣幽幽,「該怎麼做,你知道……」
如此逾越且親昵的姿態,是專屬於他們二人之間的姿態。
分明無關風月的字眼,在柔黛舌尖輾轉的恍若開了花,那般道不盡繾綣誘惑、曖昧疊生。雖然背後對應著的是徹頭徹尾的嗜血無情。
是的,他知道怎麼做。宇坤頷首,只簡簡單單的曲了一下身子。
不再拖沓,王見宇坤給了自己示意之後,便離了他的耳畔,重新站定、轉身離去。
東風一嘆桃花一笑,管弦笙歌扯了盪逸的調子,在王身後灑下一連串裊裊的造勢。呼應緋衣銀雲的那一襲著體至尊疏袍,愈發平白顯得朦朧若幻、詭異生怖。
正這時,忽從宮角迴廊錚然一轉而來一個急匆匆的身影。那是眉目發白的年老宦官。
老宦官在見到王的那一刻,兀地一下跪地叩首,顧不及多做兜轉,語氣里儘是難以掩飾的顫顫的抖:「陛下,前王後娘娘的寢宮……」他再說不下去,整個人「通」地一聲僵僵磕倒在一側的青磚地表。
柔黛皺眉,有些嫌厭。
宇坤忙緊走幾步湊過去,彎身抬指一撫老宦官鼻息,復又對王行禮:「陛下,沒氣了。」頓了一下又補充,「是嚇死的。」
聞言入耳,柔黛卻「嗤」地笑起:「親愛的,什麼陛下沒氣了?孤王好著呢。」他的心思並不曾落在這猝死的宦官身上半分,持著頗為自在的調子同情人開起玩笑。
對於柔黛的素性,宇坤了如指掌:「是,臣失言了。」故也沒誠惶誠恐。
說話間有眼疾手快的靈巧隨侍拖了那宦官的屍體下去。
是時,柔黛才開始作想方才這宦官口裡言的話,前王后的寢宮……他與宇坤不約而同的交換了一下眼色,二人皆會意於心,往前王后的寢宮處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