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謎題

()「你根本不是喜歡我！」殷朔喊了出來。

韓復只是道，「我昨天已經想的很清楚，小朔，我愛的就是你這個人，無論你是捕快還是警察，無論你叫映還是小朔，都一樣。」殷朔哼了一聲，韓復笑了，這是第一次，豪氣干雲，「我是一個殺手，我從懂事起學的第一件事就是認命。天命註定我愛上你，我就認命——」他說著，就抱起殷朔大踏步向門外走，「天命說我註定負你三世，我韓復聽天由命了二十多年，也想要看看，逆天改命究竟是個什麼下場！」

「等等！」季連崇的戟抵上了韓復的背，「放下他。你也說了我愛他，怎麼可能在他已經回來的時候再放他走。」

「師兄——」殷朔呆住了，這是自己記憶里完全不知道的師兄啊。怎麼突然就愛上自己了。

「小朔根本不記得你了。」韓復的手更緊，他抱著殷朔，太過霸道的表情，好像這是他此生最後一根浮木，一撒手就要永墜無間萬劫不復。

「他會想起來的。」季連崇道。

「師兄，你跟韓在說什麼？」殷朔問。

「說，我會帶你回長安，不會再把你留下來受這個人的委屈。」季連崇道。

韓復微微低下頭，神色溫柔，「你要回長安嗎？想回去，咱們就一起回去。」

殷朔心一沉。回長安，回了長安就是真的再也見不到韓了，「我不是映。」回了長安，他就不再可能是映了，他只是殷朔，那個少年成名的小捕快。

「我喜歡的是你。就像你第一眼出現在我面前，告訴我說你叫殷朔是個捕快我也義無反顧的愛上你一樣，就算回了大唐，沒有辣椒我就用茱萸剁碎了給你做油潑面，淋上麻油。你不是說想吃長安的茶了，我總想不出辦法來，回去了就能做了。」韓復說。

殷朔討厭自己了，他怎麼可以這麼容易就感動，「說不定回不去呢。」

「那就死掉。」他的命一向不值錢，沒有殷朔，他不知道什麼才是他活下去的理由。

「小朔，他騙過你一次。」季連崇握著戟的手有些顫抖，他大概看得出來，師弟又已經動心了。

「我負過他三輩子。」韓復說，「季連師兄，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我註定負他三世，他的上一世卻會喜歡上李白。」

季連崇臉色發白。

「所以，我就是李白，對嗎？」韓復接著逼問。

這一次，連殷朔都像是傻了，只是瞪大了眼睛躺在韓復臂彎里。

韓復緩緩道，「李青蓮為他十二年不娶，後來還是和許家的女兒成婚了。甚至，後來還又——」

「你閉嘴！」季連崇吼道。

「所以，我就是李青蓮。牛千衛大將軍一次，李青蓮一次，韓復一次，所以，我註定負他三世，無論是討債還是還債，都已經了盡俗務。師兄不該再阻攔了。」韓復道。

「阿蓮？」殷朔覺得自己迷糊了。從來到這一世開始，他好像就從來沒有清楚過。什麼三世情緣，他完全一無所知，如今又羼雜出來這麼多，怎麼韓又變成阿蓮了呢。

季連崇的戟還是沒有收，韓復笑了，「我不在乎在季連師兄手上多流幾滴血。但我跟小朔的事，季連師兄也已經沒有資格再過問了。」

「你不是李青蓮。李青蓮是謫仙下凡，根本不會輪迴轉世，也不會愛任何人。」季連崇的聲音很穩。

韓復冷哼一聲，根本是不信。連殷朔也激動地從韓復懷抱中跳下來，「師兄，就算你討厭阿蓮，也不能說阿蓮喜歡我是假的！」

季連崇撤戟，悵然失笑，「我的確討厭阿連，可惜，阿連並不是李青蓮，而是，季連。」

「季連。」殷小朔默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突然，頭痛欲裂，暈倒在韓復臂彎里。

「阿連，我不想吃蓮子糕了，我想吃浮圓子。」一手撫弄著腰間的斂刃一手挽著季連崇手臂的殷朔道。

季連崇只是看著自己剛發了工食銀卻癟下來的錢袋。捕頭是沒有薪俸的，雖然天山弟子不愁錢用，可這小傢伙這麼吃下去，牙齒早晚要壞掉。於是他板下臉，「不許。」

「阿連！」小孩看著他嘟起了嘴。

於是，最是對情人無法的季連崇只得帶他去吃常家著名的浮圓子。路上遇到的是季連崇的好友，一醉累月輕王侯的李青蓮，「小朔，你又這麼能吃，天山的家底都要被你吃垮了。」

殷朔才不在意，「黑芝麻餡兒的。」

李青蓮望著季連崇，「你也不該太縱著他。」

季連崇的目光像是蒙著一重霧，「也許，我也縱不了他多久了。」

「阿連——」小孩沒心沒肺地將湯圓盛在勺子上，讓他幫忙咬破外面的粉團，他只愛吃裡邊的餡。

季連崇依了，看他吃得開心。

「阿連，那邊有孩子在哭。」殷朔看到街上一個哭著要湯圓吃的小孩，於是便又買了一碗端過去，小朔是最喜歡小孩的。

「太白兄。如果有一日我離開了——」

「阿連！」殷朔突然驚醒，叫了出來。

「小朔。」韓復連忙抱住他，替他輕拭額上的薄汗，「怎麼了？」

「我真沒用，無論是哪一世，都只會跟你們要好吃的，要你們照顧。」殷朔低下頭。

「做夢夢到季連師兄了？」韓復柔聲問他，將背後的枕頭墊高，讓他睡得舒服些。

「你都知道了。」殷朔問他。

韓復點頭，原來，阿蓮並不是李青蓮，而是季連。難怪，這個人這麼反感別人如此稱呼他。第一次見面，就給自己這麼大的釘子碰，季連，只能是屬於殷朔的稱呼。

「季連師兄要我對你說一聲對不起。」韓復道。

「師兄呢？」殷朔追問。

「師兄回長安了。」韓復將桌上蓮子茯苓羹的蓋子揭開，「這麼香的粥你都沒有聞到，看來真是累的很了。」

殷朔的手緊緊握住韓復手腕，「我想起來了，他就要走了嗎？」

原來，這個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明明相愛過的謎底一揭開，一個人就要離去。

「這個，季連師兄說既然已經交給了我，就不會拿回去。」韓復道。

斂刃不安分的發出龍吟，放在床另一端的，必然是還鞘。

「這是師父煉的兩柄劍，送給我和師兄的。」殷朔口氣素淡。

斂刃還鞘本是一對。

季連崇和殷朔，竹馬成雙的戀人。

武氏妖人作亂，他是天山的大弟子，要斬妖除魔。師弟捨身行刺，卻敗在韓復的前世牛千衛大將軍手裡。

「小朔回到六百八十四年，第一個遇到的人就是你。就像他後來的每一次穿越，第一眼見到的，都是你。可惜，他並不知道，同他一起喝酒玩笑的這個人就是執掌御前的千牛衛大將軍。他行刺的那天晚上，正是你當班，你為了保麾下千牛衛不受牽連，約小朔於城東樹林交戰。你和小朔激戰三日，你身受重傷，小朔力竭而亡。」季連崇的故事言猶在耳。

師弟失敗，師兄自然要報仇，逆天改命的代價就是，從此小朔再也不記得有一個人叫季連崇。

「值得嗎？」韓復看著鍋里燉著的蓮子茯苓羹看季連崇，「你逆轉時空就是為了替小朔報仇，可是，小朔根本不記得你了。」

「值得。至少他一直知道，他有一個愛人叫阿連。」季連崇笑。

「為什麼要騙他，說他愛的是李白。」韓復問。

「我們三個是好朋友。他忘了我，就只能是太白。」季連崇答得古井無波。

「既然明知道他忘了你，為什麼還要來找他。」韓復不想問，可是卻忍不住。

「他命中注定的戀人，是你。」季連崇笑了，「儘管這句話由我說出來會很可笑——天山首徒季連通天曉命，自然也知道，自己只是個過客而已。」

「你們曾經相愛過。」韓復越發覺得自己可笑。

「還鞘，我很早之前就送了你，所以，也不必拿回去。」季連崇看著沙煲里的粥，「小朔上輩子就愛吃甜食，這一世，還有以後的很多世，不要縱著他。他不止怕屁股痛，更怕補牙。」季連崇說了這句話，卻又給調好的粥里加了一勺砂糖，「或者，最後一次了，就讓我，容他再任性一次。」他放下小勺，蓋好糖罐子，「後會無期。」

「師兄不看一眼小朔再走。」季連崇推開了廚房的窗戶，從此，不知所蹤。

「小朔。」韓復舀了一勺粥餵給口裡發苦的殷朔。

「阿連——」韓復用又一口粥堵住殷朔的嘴，「以後，由我照顧你。」

李青蓮也好，季連崇也罷，他們只是他生命中的過客。

韓復將粥碗放在床頭，在腰間系好在沙發另一邊伸懶腰的還鞘，「想哭就哭出來，只有今天一天，我允許你為季連崇難過。」

「我是說——」殷朔的嘴並沒有被好喝的甜粥堵上，「我是說，我昨天到今天都沒有刷牙，一覺醒來吃這麼甜膩膩的東西——」

韓復用自己的口封住他的口，深吻，「是你自己不肯為你的倒霉師兄流眼淚的！我給過你機會了！」

還鞘和斂刃的劍穗纏在一起，「那個韓復怎麼那麼霸道啊！」

「他欠了殷朔一輩子！」

「哦，是嗎？」

「你也害我找了你幾百年，怎麼算！」

「啊！哦！你要幹什麼！我不是殷朔，不要揍我！我沒有長屁股！」

……

斂刃，我愛你。

還鞘，我也是。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道算不算結局，覺得這個是結局的大人就可以在這裡結束追文了，抱歉我為你們帶來的失望，也謝謝大家一路走過的時光

嗯，還想繼續的大人，後面是一些單獨成章的小故事，或者可以叫番外，關於在一起的韓和小朔

謝謝你們陪我度過這倉惶卻也算美好的三個多月，這甚至不算是一個故事

關於雙穿，關於三世情緣，關於愛和宿命，關於迷惘和幸福

最後，很想問一句，這個結局，不知道大家看懂了嗎？

看懂了的大人可以不用看，沒看懂的請看下一行

韓和小朔是輾轉三世的戀人，韓一直心心念念的阿蓮不是李白，而是師兄季連崇

季連崇很愛小朔，曾經和小朔是青梅竹馬，小朔還是殷朔的那一世，曾經行刺武則天失敗死在韓復手上，也因此陷入了和韓復的三世情緣

而季連為了替小朔報仇，逆轉時空，付出的代價就是小朔永遠的忘記他，但是小朔一直記得自己從前有一個初戀叫阿連，季連只好騙他是李青蓮

所以，通篇，李白和季連都是打醬油的

阿連只是一個符號，象徵每個人的初戀，我們愛的不是那個人，只是那個阿連一樣的初戀的符號

而韓復才是小朔永遠的戀人，因為無論他是殷朔也好，是映也好，他認定的就是那個人，那份愛，就像那個一直會陪伴在我們身邊的人

寫了三十萬字，居然還是要最後解釋一遍，覺得自己好囧

還是希望，大家能夠不看這個解釋的版本

每個人心裡有一個小朔，每個人心裡知道，韓復最愛的是小朔，這就已經夠了

預告：下一篇《殷小朔耍賴記》，接著這一章的故事，卻是獨立的小故事，希望大家能夠喜歡

謝謝！

謝謝你們的等待、同行和即將離開

陸離流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