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夏季夜晚燥熱,路游游心裡也是煩悶不堪的。
她推門進屋,走廊光線太暗,半天沒摸到客廳的牆上開關。
邴辭跟著進來,轉過身低頭看她一眼,一抬手,「啪嗒」一聲燈開了。
他小臂很長,肌肉紋理若隱若現。
身後的門板已經關上了,路游游立在他和門板之間,感受到夏季的熱浪和他身上捎帶著些微涼的氣息。
邴辭微微俯身過來。
路游游登時一緊張,心跳加快,渾身細胞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但誰知邴辭就只是俯下身來多開了兩個燈,然後就直起身子,神情淡淡地收回了手,也沒多看她一眼,轉身就朝著客廳走去。
路游游:「……」
系統:「你這有點失望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有嗎?」路游游趕緊揉了把臉,將包扔在一邊,趿拉著拖鞋去廚房倒了兩杯水,先狂飲一杯解了渴。
她拿著另外一杯水走過去遞給邴辭:「你住空的那間房。」
邴辭接過水:「謝謝。」
「就是那間。」路游游指了指靠近陽台的那間房間:「先住著吧。樓上的你的房子已經退租了,你即便想上去拿點什麼,沒有鑰匙晚上也開不了門,等明天房東來了再說。或者明天再去買也行。」
「好。」邴辭很平靜,也能稱作是失憶后的處變不驚。他環顧了路游游的房子一圈。
正在路游游打算帶著他轉一圈介紹一下的時候,他已經站了起來,拎著行李朝他的房間走過去。
「你——」路游游忙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怎麼了?」邴辭進了房間,手握著門把手,是打算關房門的樣子。
路游游局促道:「你不用我給你說點以前的事情嗎?好幫助你早點回憶起來?」
「明天再說也來得及。」邴辭沒什麼情緒,又禮節性地對她道了聲謝,「早點睡吧,晚安。」
見她杵著不走,邴辭露出幾分困惑。不過也沒說什麼。
他後退一步。
房門在路游游面前關上了。
路游游:「……」
路游游:???
……
路游游在他房間外站了好一會兒,神情還是怔忡的、錯愕的、沒反應過來的。
邴辭現在把她當陌生人,態度無比疏離。雖然因為良好的教養的緣故,他仍然是溫和有禮的。但路游游明顯能感覺,那個對自己百般遷就和心動不已的邴辭變得非常遙遠了。
這落差感未免太大了。
路游游心頭像是缺了一塊,有種從天堂被打下地獄的感覺。
她感到焦躁到有些口渴,又去廚房倒了杯水,一口氣喝完。
路游游在客廳待了會兒,邴辭很安靜,房間里沒傳來什麼動靜。但路游游整個人卻比下午他回國時心情更加低落了。
她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下來,打開電視放小音量,撿起腳邊的抱枕。
突然聽到門把手「咔擦」的聲音,她迅速抬起頭,挺直脊背坐直,假裝是因為看電視才待在客廳,聚精會神地盯著電視。
但接下來,她用餘光盯了半天也沒看見邴辭出來。
路游游這才反應過來,剛才「咔擦」一聲是他要換衣服,把房門反鎖了。
「……」
難不成還怕她衝進去偷看他不成?
路游游著實被氣到了。
路游游在客廳來回走了兩步,心裡像是住進了一團螞蟻,叫人慌張。她忽然把抱枕一扔,衝進房間里,翻出來一條裝在真空袋裡的新的浴巾,然後去了邴辭房間門口。
路游游清了清嗓子,敲了兩下門:「你要洗澡了嗎?我翻出來全新的浴巾,你開門拿一下。」
邴辭開門,有些訝然地看了她一眼,接過浴巾拿在手裡:「謝謝。」
「行,那你洗了澡早點睡吧。」路游游別彆扭扭地道。
「嗯。」邴辭說完,房門又在路游游面前關上了。
路游游張了張嘴巴,卻猝不及防地對上一張門板:「……」
路游游心情低落地洗完澡,回到自己房間,爬上床,臉朝枕頭一趴,宛如霜打了的茄子,徹底蔫了。
邴辭一朝之間收回了所有對她的感情,用和對待別人一樣禮貌但疏離的態度對待她。路游游以前從沒想過,這居然讓她這麼不習慣。她心裡空蕩蕩的,焦灼不安。但同時又非常的愧疚不安,她僅僅只是失去他一天,便已經這麼難捱,那當他一次又一次被她推開的時候,他心裡會有多少失望和忍耐呢?
路游游翻來覆去,無法入睡。
一夜就這麼過去了。
路游游因為根本沒睡著的緣故,一大早上聽見房間外面有一點輕微的動靜,立刻就醒了。她揉了揉眼睛,很快就清醒過來,立馬跳下床,打開門。
邴辭已經穿戴齊全,穿著一件黑色的衣服,正在玄關處拉開門。
路游游心裡一個咯噔,飛快走過去:「你去哪兒?」
邴辭轉過身看她,還沒來得及說話,路游游就趕緊拽住他袖子,把他往屋子裡拉,急道:「不是說好恢復記憶之前先待在這裡的嗎?你怎麼說話不算話——」
「晨跑。」
路游游:「……」
邴辭一手插兜,微微低頭,視線落在她臉上,幾不可察地盯著她的神情:「你是擔心我走了?」
「那、那倒沒有。」路游游移開目光,有些尷尬地轉移話題:「你今天還有別的事嗎?沒事的話我們去之前去過的一些地方轉轉,醫生說這樣有助於刺激記憶。」
邴辭注視著她,臉上的失望一閃而逝,他將她的手從自己袖子上拿開,淡淡道:「還有點事,我接到了兩通電話,工作地方的人打來的,我去見一面,下午回。」
「啊,一上午都不在家?」路游游蹙眉,脫口而出便道:「我陪你去。」
邴辭道:「不用了。」
路游游頓時一怔,心底一澀,委屈如潮水般一層層涌了上來。
她低下頭看著兩人的腳尖,語氣情不自禁帶了埋怨的口吻:「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邴辭沉默了下,低眸看著她,問:「我以前是怎麼樣的?」
路游游沒抬頭,也就不知道邴辭的神情,她以為邴辭是對以前的事情完全不記得,出於疑惑才這麼問。
她從昨晚低落到現在,忍不住便道:「你以前——」
路游游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你以前喜歡我」這個話,她憋了憋,脫口而出的變成了:「你以前會給我買早餐!」
「今天也買了。」邴辭淡淡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只是略帶些疏離:「畢竟麻煩了你,作為家屬給我簽了字。」
路游游一側頭,這才發現茶几上已經放了幾份熱氣騰騰的東西。
邴辭不知道是出於以前的習慣保留,還是出於禮節,仍然對她很好,出門前還特地給她買好了早餐。而且昨天她已經說過了她的喜好,邴辭買的也全都是她喜歡吃的。
但路游游想要的不是這個。她還是感覺無比的低落。
邴辭就在她面前,她卻有種失去了他的感覺。
路游游垂著頭,悶悶地道:「反正你和以前變得不一樣了。」
「這樣不好嗎?」邴辭沒有情緒,平平靜靜:「我以為以前的我對你來說很多餘。」
路游游張了張嘴巴,不知道說什麼,許多話堵在喉嚨口,卻說不出來。
她覺得自己有點咎由自取。
邴辭失憶了,不再喜歡她了,說不定是一件輕鬆了許多的事情。畢竟喜歡她實在是很累。
「算了。」路游游懨懨道:「我去吃早飯,你早點回來,回來再說。」
邴辭想多堅持幾秒,但路游游一在他面前表現出垂頭喪氣的樣子,他便快主動繳械了。他盯著她的神情,表情鬆動稍許,頓了頓道:「去洗漱,我等你——」
話還沒說完,門鈴就不合時宜地響了。
路游游過去開門。
邴辭也沒走,立在她身後,耐心等著。
結果門一開,前兩天在酒吧認識的年輕小酒保站在外面。
路游游驚愕萬分:「傑森。」
小酒保手裡拿著一串耳環,遞給路游游,熱情似火地拋了個媚眼:「你一隻耳環落在酒吧了,我們老闆讓我送過來,游游,什麼時候能再見到你呀。」
路游游略顯慌亂,連忙回過頭去對邴辭解釋:「這,這個,地址,我也就是喝酒聊天時,隨口對他一說,沒想到他就記住了。」
邴辭臉上的柔和瞬間就變成了面無表情。什麼繳械,什麼掙扎都見了鬼。才認識多久,就有別的男人找上門了。
邴辭冷淡地道:「哦,沒關係,我先走了。」
邴辭說完便一聲不吭,拎著外套,拿著手機,越過路游游,出了門。
路游游從小酒保手中奪過耳環,嘆了口氣:「你別再來找我了。」這位酒保對她的追逐很明顯,漂亮的富婆誰不喜歡。
傑森有些失望:「酒吧你也不再去了嗎?」
「剛才那位。」路游游指了指邴辭已經下樓了的身影:「好像不太樂意看到你。」
傑森也感覺到了,他用夾雜著半英文的中文對路游游撒嬌道:「這種男人表面看不出來,實際上嫉妒心很強。」
路游游:「……」現在的外國人都這麼奔放了嗎,人還沒走就開始撬牆角了。
傑森更加起勁,抱著路游游的胳膊搖晃起來:「這種妒夫有什麼好留在身邊的,我比他帥,我不香嗎?」
妒夫本人故意加重腳步聲,其實仍徘徊在下層樓的樓道口。聽見這話,一個趔趄,額頭青筋跳了跳,差點沒回來把人扔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