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清醒時分

賈夢借著窗外的月光看到牆上的掛鐘，時針正指向凌晨4點。

她大口喘氣，做深呼吸，抹去眼角不自覺溢出的淚水，努力平復節奏超快的心率。

剛剛消逝的夢境令她感到意猶未盡又驚恐萬分，而此刻未婚夫唐小健正穿著白色的睡袍躺在她身旁，他如嬰兒般熟睡，彎彎的嘴角露出甜蜜的微笑弧。

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為什麼這個夢令她如此難受？

賈夢一直以為，記憶就像古人用來計時的沙漏一樣，隨著一點一滴的掉落，一切想要或不想要的記憶都會隨之消逝。

然而，有些記憶真的就像五顏六色的絲線纏繞在心頭上的結，明明已經找不到解開的方法，卻越想努力解開。而越是想努力解開，心就被勒得越緊，乃至血肉模糊。

虛幻城。仙羽幻龍。青衣男子。白髮長者。方才夢中出現的場景和人物彷彿真實的存在過，讓她回味無窮。

她想，如果還能再選擇一次，也許她會讓夢中女子做出另一個抉擇。

她閉上眼睛躺下來，試圖再次沉沉地睡過去，延續這場驚心動魄的夢。

然而大腦始終還是反覆放映著方才夢境里的場景，迴響著每一句對白。她無法再入睡，也無法再擺脫夢境佔據腦海的困擾。

幻境世界的如畫山河，仙羽幻龍靈動而悲傷的眼睛，白髮長者果敢而又兇狠的樣子，還有青衣男子臨終前說過的話……

這一切的一切，她越是想清空大腦，就越是歷歷在目。但她越是想記起更多，就越是感覺一片空白。

賈夢摒心靜氣，連做深呼吸，她定了定神，手摸向床頭櫃拿起手機，不自覺地點開通訊錄，下意識地找到一個異國號碼，備註名字是一個簡單的字母「T」，看起來像是隨意保存的號碼。

她發現自己對這一串數字倒背如流，卻任憑怎麼努力，也想不起來這個號碼的主人是誰，叫什麼名字？

賈夢躡手躡腳地下了床，顫抖著手指頭，鬼使神差般地按下了呼叫鍵。

電話接通的嘟嘟聲還沒來得及響起，不料躺在旁邊的未婚夫突然翻身，轉頭側向她這邊，頭緊緊地貼靠在賈夢的枕頭上。

他的手掌在昏暗中輕輕地移動探索，像是沒有安全感的孩子尋找溫暖的體溫。

賈夢慌忙地把電話掛斷，回到床上半躺著，握了握未婚夫的手，他才又恢復了平靜的呼吸聲。

就算她撥通了電話，又該說什麼呢？賈夢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魯莽和衝動，她甚至連應該怎麼稱呼他都不知道。

還是先發一條簡訊給他吧？賈夢退而求其次。

「你好，我不記得你是誰了，可以告訴我嗎？」賈夢快速地編輯了這句尷尬又詭異的話，然後搖了搖頭，刪除了。

她不敢發送，萬一人家沒有回復怎麼辦？那會讓她如坐針氈胡思亂想的。可是萬一他回復了，他們又該聊些什麼？

賈夢打開微信，搜尋這個手機號碼，竟然發現他們早已就是微信好友！然而，卻又看不到任何聊天記錄，彷彿彼此從來沒有聯絡過。

賈夢就像暗夜森林裡慌亂迷路的小鹿，既想四處尋路，又怕因此驚擾到獵人。

她點開這個人的朋友圈，他已經一年多沒有更新過任何內容了。最近的一條動態，是在分享遊戲圖片。

賈夢看得出來，那是《幻境》端游最後一場跨服擂台賽的現場圖片，他是大賽的冠軍，頭頂上金色大寫的「天下第一」字樣赫赫在目。

透過模糊的圖片水印，賈夢驚喜地發現，還能依稀看到一群粉絲在歡呼雀躍地手舞足蹈。

而他，卻是最淡定自若的那個，身著青衣，目光如炬，高束起的長發令他看起來格外的俊朗與溫柔，與夢境里的那個騎乘仙羽幻龍的男子形象一模一樣。

原來這個異國號碼的主人就是方才夢境里的青衣男子！

恍然大悟的賈夢突然感到一陣頭痛，左側心房也劇烈跳動起來。

她躡手躡腳地爬下床，去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想一口氣咕嚕咕嚕地喝下去，試圖讓自己平靜起來。

「寶貝兒，你怎麼起那麼早！」被吵醒的未婚夫揉了揉眼睛，半眯地看著她。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賈夢將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還沒來得及喝一口，水便撒了一地，圓形的水杯沿著地毯一路滾到床邊，撞在堅硬的實木床腳上，發出「砰」的一聲。

賈夢慌忙地追過去，一隻手撿起地上的水杯，另一隻手按壓在心房故作平靜地說：「我做了個噩夢，然後有點失眠了，想喝一杯水壓壓驚。」

「寶貝兒，」未婚夫唐小健起身，殷勤地搶過賈夢手中的空杯子，重新倒了一杯水遞給她，急切地問：「你做了什麼噩夢？不會還在想那個遊戲里發生過的事情吧！」

「沒…沒有，」賈夢不敢承認，小心翼翼地喝了兩口水，輕輕地放下水杯，說：「我也不記得夢見什麼了。」

「你大病初癒，千萬不要再胡思亂想了！」未婚唐小健不放心地強調著。

「我…我沒有。」賈夢控制不住脆弱的情緒，帶著哭腔說。

「乖，那我們繼續睡覺吧！」未婚夫唐小健似乎完全沒有體察到她的情緒變化，他閉著眼睛一把拉住賈夢的手，把她拉進被窩裡。

他的身上散發著淡淡的水草味道，有一種讓人靠進了就感覺渾身發軟的魔力。賈夢閉上眼睛，很想掀開被窩，卻又覺得不想動彈。

兩人緊張局促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彷彿可以聽見彼此的心跳頻率。一滴汗珠滴落在賈夢的臉上，她瞬間清醒起來，睜大眼睛，像一具沒有知覺也沒有抵抗能力的布娃娃一樣一動不動，看著認真的唐小健。

賈夢很想大聲喊「不要」，卻只能強忍著把這歇斯底里最本能的話卡在嗓子眼裡，在咬牙切齒之後用力地吞咽下去。

她努力調整呼吸，心裡默念著告訴自己：「他可是與我有婚約在身，未來將一起共度一生的老公！」

這時候，一陣不合時宜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驚擾了他們。

唐小健只好停下來，拿起手機接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