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時間使者 最後晚餐
我曾經在西西利海靠戰鬥服潛入號稱最深的深海,在那裡什麼都沒有,連臭名昭著的軟體動物都不願居住在那,所有人都以為海底擁有龐大的海怪,粉身碎骨的壓強,可當我們真正到達那裡,因為地下暗流與岩橋的搭建,這裡彷彿是另一個地底世界,只是這個世界什麼都沒有,所有的站立與世間倒立,可你若將地星看成一個圓球,反而在裡面的倒立式行走,更像是站在星球球體之上。
我們一支佣者團隊在海底34天,搜集曾經掉落海底的遺迹碎片,找尋古代藏寶圖的秘密,我們也在海底吃吃喝喝,正常生活了那一段時間。我們可以不斷地行走,因為周圍環境都差不多,我們只能靠儀器判斷我們走了多少距離。
有一次,我與一位女傭者漫步了很長時間,來到一個更像是樹的礁石下。在四周都是一樣的環境下,我與那位女子感受到了孤獨,人一旦感受孤獨,就會想要去創造,哪怕是製造一些聲音,製造一些與自己文明有關的物體。
我們並沒有想要快點回歸到團隊中,兩個人在很長的一段寂靜后,達成了某種思想的共識,在寂靜的時刻享受著二人世界,有溫柔,有嚮往。曖昧在二人之間傳遞,可為何在我們這種專業的佣者,在心理與身理素質都訓練到人類極致的職業,還會被影響。
這便是人性,隨著時間,隨著空間,就發生改變的不存在的奇迹。
也許每一個背妻信仰的人都會遭受處罰,我們在深入一個遺迹的時候,那位女子突然口溢鮮血,倒在了我的懷裡。設備檢查后,判定她在海底被影響了身體內循環,無法正常吸收戰鬥服中的氧氣。我悲傷了一段時間,也害怕了一段時間,直到我會到地表。這就是人性,到最後還是會自私地拋棄掉感情。
我為什麼會想起這一段往事,我現在到底在哪,我好像也在水中浸泡著,可是我卻能呼吸,也許這也不叫呼吸了,因為我感受不到我的身體。我開始飄蕩,我已然是個靈魂了,這種感覺好像我在戰場上,面臨激光伏炮時看到的場景,你想抵抗,卻可無奈何。四周全是藍光,扭曲著,好像是我看到的,是來自全知全能的視角,沒有眼前,而是完全的蔓延出去的空間。突然,有一個聲音在我的上方迴旋,我已經感受不到軀體,可我的大腦卻真真切切地聽到了這種聲音,這是一種彷彿在身邊的呼喚,清晰的低語。
「切爾。」「切爾。」
我感受得如此真切!一個女性的聲音就在我的耳邊迴旋著,是誰!
到底我被放置在了一個怎樣的環境內!我的恐懼隨著無限的空間蔓延,我感受都無助,無知,無能。我想要向前跑,我的意識也彷彿在這個空間內高速移動,我越跑,聲音就離我越近,語速也越來越快。
「切爾。」「切爾。」「切爾。」「切」
我看到光芒在快速消退,是盡頭,我掙扎著,劇烈地反抗,我好像看到了自己的軀體,我要回歸!
「咣」地一聲,伴隨著陣陣耳鳴,我感受到了自己的鼻息,嘴巴微張的感覺。一隻手貼近我輕拍我的背部,「切爾,你怎麼回事,怎麼可以在晚會上睡著,今晚全部都是大人物,你不能胡來!」
我用剛恢復的視覺掃過這雙手的主人,「嘶。」我倒吸一口涼氣,這位女子的美貌真是驚為天人,我實在找不到形容詞來表達這種美。月光傾瀉在她的身上,無瑕的皮膚如美玉一般,沒有一絲的人類膚質的痕迹。
五官如鐫刻般在曲線完美的臉上一體成型,潔白的絲綢裹著雍容的體態。周圍的環境熙熙攘攘,我逐漸發現了我所處的情況,又是夢境么,難道我脫離了剛才那個夢境,可這一切都這麼地真實,我到底是哪一個空間的人,我甚至開始懷疑了我原來的身份是否真確,我的肉體,我的生命,我心臟的跳動,我已經完全沒有能力去辨別。
「切爾,不要只與荼樂絲交流,今晚是父親的生日,我們要慶祝起來。」對著我說話的是一個滿臉鬍鬚的男子,他擁擠的身材快要將晚會絲質服飾撐爆了。
很明顯,我是在一場格外華麗的家庭聚會中,可我卻沒有任何熟悉的感覺,我在旁觀著一切,該死的校長老頭到底對我做了什麼,我的回憶只能到這裡,可我不能破壞這裡的一切,我害怕,周圍的氛圍彷彿壓制著我,我只能按照這些人的指令去繼續這場晚會,這種感覺很不好。另一張與荼樂絲一樣精緻的臉龐摟過我的肩膀,將我從荼樂絲的身邊拉走。
「哥哥,您還記得我們穿梭在柏星的歲月嘛,經過這麼多的歲月,我依舊不能忘懷當時您的身軀遮蓋著那些弱小的生命,您的光芒讓星辰褪色,僅僅是那一揮,連我都只能呆在原地,多麼強大的力量啊。」
「屠爾,你依舊那麼熱愛戰爭,可戰爭並不能為我們帶來巨大的財富。切爾最近的貢獻是你們幾個不能估越的,他的智慧讓我們駕馭了多個時空。」
「媽媽,你還是這樣的偏心,我們的存在都是有意義的。」
這些家人關係好像很「和睦」,上來就進行一些親切的問候,大家討論的都無非都是一些關於領地,關於財富,以及自己的貪婪。最後還是荼樂絲將我拉出了困境,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我的位置很靠近中心,顯然我是這個家庭飽受栽培的一員,荼樂絲坐在我旁邊,她的美麗自然註定不平凡,屠爾在我的對角,看來他也是為家族貢獻了很多。在父親旁邊,更深層次的還有三四個,那些有年長有年幼,看起來的地位彷彿與父親無異,在晚餐的中心接受著我們的圍繞和注目,這一切看起來在平日里只是主次關係的說法,卻在這場晚宴上感覺到階級的差距。
我詢問坐在屠爾旁邊的母親,晚餐什麼時候開始,母親慈祥的臉龐上戴著笑意,稱為還是那麼愛吃,以前就老慫恿屠爾和自己一起去偷還沒上桌的飯菜,屠爾嘿嘿一笑,這個屠夫在家人面前永遠是那麼親和。伴隨著我們窸窸窣窣地聊天,晚餐在父親的第一句話拉開了序幕。
「尊重的阿爾塔輩家人,我們很高興在這重大的日子,在座的各位跨越時空,跨越浩瀚,享受著家族的豐收。」
所有人在話畢舉起了酒杯,目光下垂,似思索,似默哀。「有些族人,離開了我們,但我們更強大!有些存在,覬覦我們,我們有熱血與之抗衡!」「吼!」父親旁邊的一位老者猛然敲桌,發出吼叫,環顧四周,彷彿尋求呼應。屠爾站起,將酒杯舉得很高,回應著老者。父親很滿意,用手勢讓屠爾坐下,然後嘆了一口氣,用目光暗示緊挨著旁邊的一位俊美男子。
男子站起來,優雅的動作與剛才那位長者格格不入,他先朝著大家鞠躬,所有人都低下頭回應,沒有一個人正面接受著這個男子的鞠躬,我不禁向荼樂絲低語,詢問這位大能的訊息,荼樂絲有些驚訝,她反問我:「你不是,與凱爾一起在同一個星空掌管著生命么,你怎麼會問他的訊息。」
「他比我們都厲害嗎?」
我又追問,荼樂絲搖搖頭:「你的說法太古怪了,我們的能量是依靠著星空支撐,你與凱爾掌管著磅礴的能量體,你們是共通的,唯一不同就是凱爾連接著暗的命運,家族所有的道路只能由凱爾進行開拓。」我有些似懂非懂,凱爾應該是掌握了非常重要的樞紐,關係著所有體系的支撐與崩塌。
凱爾起身講了一些關於家族擴張與其他矛盾的彙報,我聽的不清不楚,也就低頭品嘗美味。晚餐進行到後續,我看到父親連續與眾多子嗣族人交談,有些也許是秘密,交頭接耳地瑣碎了幾句。到了我這,父親也是讚許般鼓勵了我一些話語,並告誡我處理低層事情不能太過揉捏,我也是應聲答應。
晚餐隨著大家的話語氛圍逐漸起來,聲音越來越大,來自不同領域的族人性格逐漸顯露,我很快聽不清其他人的講話,荼樂絲也離開座位交際攀談,我被凱爾拉到父親旁邊,與父親一起聽訴著家族中其他勢力的訴苦和要求,剛開始氛圍比較融洽,都是討喜的消息,到後面的桌群,訴苦,埋怨,數不盡的話語傾瀉而來,父親一直板著臉沒有說話,凱爾則是用手段駁回不利的訴求,安慰埋怨的族人,我知道隨著桌群的后移,地位,資源都是更像底層的族人,他們是既餓不死也沒有肉吃的,這樣的群體,對我們這種家族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
直到在一桌較大的巨人桌群,凱爾直接與塔氏族群翻臉,老父親氣的不輕,剛要上前止住這場風波,一塊閃閃發光的石頭刺進了他的喉嚨,驚恐,憤怒,場面變得混亂,不同的桌群,不同的族人開始謾罵,廝打。凱爾快速退回到殿堂的中心,剩下我抱著父親的屍體恍然失措,母親哭泣著,可沒有過來,她牽住凱爾的手快速摘下殿堂中屬於父親的皇冠,荼樂絲失蹤了,屠爾咆哮著跑向我,巨人們這時候也驚恐,他們知道無論情況如何,今後將不會再有自己的族群,場面混亂到扭曲,我看到原本是家人的生物們開始變得巨大,開始飄渺。
不!其實是我在縮小,我變得越來越小,殿堂不再是殿堂,而是各種光芒的星雲,屠爾宛如紅色的巨大恆星,撞向攔在我面前的星體,凱爾的光茫耀眼著中心,我睜不開眼,看不清中心發生了什麼,所有的族人有關心我,有謾罵對方,有直接兵刃相接,我似乎看到了一處處能量的傾瀉與爆炸。晚餐結束了,我的思想開始扭曲,我懷中的父親消失,屠爾一直盯著我這邊,他的咆哮聲沒有停止過。父親胸口的石頭刺在我的手上,拉出很深的兩條血痕,我哭了,我很明顯感覺到我的淚水滴落,我到底怎麼了,我是誰,我現在經歷的一切好真實。
屠爾拽住了還在悲傷的我,我將刺死父親的石頭藏在身上,我們快速逃離晚宴,後面,是一條寒冷的道路,離開殿堂的我們瞬間就看不到了那高聳的建築,屠爾沒有說話,走在前面,我還沒有流乾眼淚,一邊追一邊問:「荼樂絲和母親呢!我們就這樣離開,不管我們的家人了。」
屠爾站在雪中,雪花很快壓到了他的膝蓋上,緩緩回過頭,肅殺的表情掩飾不知他的怒氣。
「切爾,我們的家族已經崩塌,這個事情我本以為父親會在晚餐前與眷屬們解釋,但是時鐘已經不允許我們在晚餐前再進行一次會議。我們早就和那些白眼狼劃清界限,只有傻父親還企圖用這種和平的方式去宣告破裂的關係。切爾,我會送你離開這個領域,但接下來的一切要靠你自己,去重組這個家族,還是誕生新的序列。我會復仇,毫不猶豫地追殺一切迫害阿爾塔的存在,切爾,原諒我的自私,你已經是新的秩序了。」
雪花快速遮蓋我們的視線,我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世界。這與我之前來臨的畫面重複,我呼喚著屠爾,他沒有回應我,只是低頭向前走,我試著跟上他的步伐,可最後還是只剩下我一個人,我倒下,風雪蓋住了我的軀體,陸地消失了,我又回到那個空間,大腦逐漸失去意識,我看到我的領地中生命不停地廝殺,他們沒有抵抗外敵,而僅僅是因為失去了首領。
我將手伸去,企圖阻止我愛著的一切崩壞,我擋住了力量,並把抽走了大部分的生機,我沒有辦法。我看到凱爾漠視發生的情況,我的光芒逐漸消散了,凱爾也離開了,這場悲劇,以我的視角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