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人生
夜，清風微涼。
幾十米的大廈樓頂，邱潤已經換上了一身黑色的長衫，他仰頭望著那墨色的夜空，層層疊疊的陰雲如台階一樣。
手機震動，邱潤接通，裡面傳來了一道深沉的聲音。
「邱潤。」
「首領。」
「這麼多年來，辛苦你了，謝謝。」電話那邊的聲音依舊沉悶，頓了頓說：「你放心，這個仇我記下了，你自由了，這種時候，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吧，不要顧慮後果，因為結果都是一樣的，你怪我么？」
邱潤微微一笑，輕聲回道：「怎會怪首領呢，首領對我有知遇之恩，永別了，首領。」
話音落下，手機里只剩下了嘟嘟嘟的聲音，邱潤放下手機，深吸了口氣，轉身離去。
…………
季善家，燈火通明，邱潤輕輕推開了大門，咯吱作響，走進了院落。
房屋內，季秋立刻沖了出來，她以為周辰三人回來了，可看到來人，卻猛地一愣，立刻質問：「你是誰？」
還不等季秋有多餘的言語，邱潤身形一閃，如同鬼魅一般，站在了季秋跟前，右手在她面前一揮，一團黑霧迎面散開，季秋渾身一顫，彷彿被抽幹了力氣一樣，軟綿無力的癱倒在地。
推開房門，邱潤來到了屋內，季善和於小霞正在喝茶聊天，見到來人，季善慢慢站起了身體，驚異道：「邱總？」
「跟我走一趟吧，季善。」邱潤淡淡說道。
「去，去哪？」季善失神發問，他很奇怪邱潤為什麼會在這裡，該回來的不該是周辰他們三個么？
「不去！我們哪都不去！」於小霞急忙叫道，她已經從季善口中得知了真相，也清楚這個邱潤不是好人。
可話還沒說完，邱潤身上就飛出了一團黑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瞬間擴散在了於小霞的身上，她和季秋的狀態一樣，身體一軟，癱在了沙發上就此昏迷。
「媽！」季准聽到了動靜，從房間里走了出來，剛巧看到於小霞昏迷的一幕，作為一個年輕氣盛的男人，他頓時就怒了，拿起門口的棒球棍便沖了上去，大聲吼道：「我打死你這個混蛋！」
呼的一聲，棒球棍掠過空氣，邱潤只是側身，避開了季準的一擊，順勢反手一記耳光，啪的一聲脆響，那季准整個人倒飛了出去，在半空之中就已經暈死了過去，狠狠撞在了鞋柜上，就這樣沒了動靜。
這一切就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在季善看來就是短短几秒鐘的時間。
邱潤看著季善，再次說道：「你是要主動跟我走，還是要我動手？跟我走，他們能活，否則，他們死！」
季善本打算和邱潤魚死網破，畢竟妻兒被打，作為一家之主的他沒辦法繼續忍下去，可現實情況告訴他，他不可能是邱潤的對手，想要保全家人的性命，他只能乖乖跟著走。
半個小時之後，兩人來到了工地上，跳下了那個巨大的坑洞，邱潤指了指開著的石棺隨意說道：「躺進去吧。」
季善回頭看著邱潤，陰風襲來，吹得他心頭一片冰涼。
「怎麼？你一條命換你家人三條命，不值得么？」邱潤反問。
季善這才苦笑了一下，失神道：「值，值得，就是沒想到我會以這種方式死去，能告訴我這裡到底是怎麼回事么。」
「這裡只是我暫時的養屍地而已，沒什麼可說的。」
聽到這裡，季善深吸了口氣，也不再說什麼，翻身躺進了石棺之中。
見此，邱潤右腳一跺地面，泥土震動之間，那厚重的棺材板竟硬生生被彈起，他身形迅速，一掌拍擊在棺材板的一邊，將那棺材板穩穩蓋在了石棺之上，發出了一聲厚重的轟鳴。
做完這一切，邱潤才吐了口氣，來回看了一眼四周，慢慢朝著遠處走去。
石棺內，季善看著眼前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狹小的空間讓他挪動身體都變得十分困難，聽不到外面的動靜之後，他拼盡全力，四肢推著棺材板，可無濟於事，根本推不動，倒是身上的傷口，因為太過用力的關係，再次撕裂。
掙扎了許久，季善已經筋疲力盡了，他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從棺材里出去，呼吸漸漸急促，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他第一次感受到死亡距離這麼近，即便是之前受傷，他也沒有太多的感受，因為那是無意識的，而最可怕的便是有意識的死亡，非常難熬。
遙想他的一生，從童年到現在，經歷的太多了，他最愧疚的就是女兒和亡妻，好不容易才從愧疚中走出來，想好好對待女兒，彌補自己的過錯，沒想到卻要死了。
良久之後，心情緩緩平復下來，季善顫抖的拿起了手機，開始給於小霞發簡訊。
季善對於小霞只有虧欠，他覺得自己虧欠了於小霞很多，在於小霞最美好的年紀，與他相愛走進婚姻殿堂，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忙著生意，反而對於小霞疏忽了照顧，於小霞也只是獨自一人默默承受，還需要做季善背後那個努力支持的女人，可以說季善現在的成就，有一半來源於於小霞。
一生中的兩個女人，一個愧疚，一個虧欠，面臨死亡，季善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的過錯，再次泣不成聲。
他多想時光可以倒退，倒退到年輕的那個年紀，此時此刻，他也才終於知道，敬畏生命，到底是怎麼回事。
人生短短几十載，到了臨終時才真正明白人生的含義，爭吵、紛爭、利益、權勢，其實這些都不重要，最為重要最為珍貴的是身邊人，是他們豐富了人生，也是他們成就了人生，人生不單單是自己的人生，也是別人的人生，別人在成就自己的同時，自己也在成就別人。
感悟雖多，可現實卻非常殘酷，季善感覺到身上出現在了一些蠕動的東西，這東西順著他的傷口鑽入了身體，疼的他慘叫連連，他沒想過自己會死的這麼痛苦，強撐著疼痛，咬緊牙關，加快了發簡訊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