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會深藏在記憶里

這一睡，倆人直接睡到了天黑。

清新鎮初入秋天的夜晚，是伴著蟲鳴蟬叫的。那清脆持久的「嘶嘶嗡嗡」，吟唱的是大自然獨有的旋律。

兩人起床陸續洗了個澡，換了便於行動的衣服，然後攜帶房卡，鎖了房門，下樓走出了旅館。

在附近的餐店簡單吃了晚飯過後，倆人開始在清新鎮上逛了起來。

習慣性的十指相扣。

清新鎮的人大多都是念舊的，鎮子上的房屋，有些都住了幾十上百年，卻仍舊捨不得拆。

多加維護修繕，依舊住在舊房裡。就算房子實在住不了了，再修新房，也會根據清新鎮上的蓋房模式和構造，蓋一幢造型相似的出來。

所以清新鎮上一路看去，一排排的房屋整整齊齊、高低錯落。

家家戶戶屋檐上掛的紅色燈籠在成日的風吹日晒下，已經有些褪色，卻仍舊不影響它們在風中自由的飄舞。

腳下的青石磚也沒有往年的瀝青色，多了幾分歲月洗禮的灰白。

剛剛天黑，因為初秋還有些許炎熱，鎮上的人吃過晚飯，大都會出門遛彎兒。

一排排鵝黃色的路燈下，圍繞著一群如小黑點一般的飛蛾，纏著耀眼的燈光，久留不散。

景咪走著這一條熟悉的路，心裡多有感慨。

牽著宋堇的手都更緊了些。

宋堇感受到她的情緒，另一隻手攬過她的腰，轉身抱了抱她。

景咪推開他，「好啦，大馬路上呢。」

他不滿地鬆開，牽著她繼續往前走。

她看了看四周，迫不及待告訴宋堇，「就快到你前世住的地方了。」

「這麼多年沒人住，應該很荒涼了吧？」他問。

「距離上次回來打掃，確實隔了好幾年了，不知道……」

她的話頓時停住，看著前方的人愣了神。

「怎麼了？」宋堇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對面遠遠走過來一個母親牽著她的女兒。

女孩兒大概六七歲的模樣。

景咪迅速收回目光，而林琳低頭跟女兒說話后，也猛然抬起了頭。

驀然看到那張跟記憶中重合的臉，她的笑容剎時凝住，似震驚激動，又似不敢相信，以為看眼花了，竟直接抬手揉了揉眼睛。

宋堇發覺她的眼神和表情不太對勁，轉頭問景咪，「是認識的人嗎？」

景咪將目光收回，歲月真的是把隱形的刀，如今已近四十歲的林琳雖然保養得當，可終究掩不了那眼角細細的皺紋和臉頰之上的星星斑點。

她還記得林琳最年輕時候的樣子，那樣朝氣溫柔，那樣清新美麗。當然，現在的她仍舊溫柔美麗，而且是充滿了母性光輝的慈愛的溫柔和美麗。

儘管不能說，但她會記得，會記得她所有美好的模樣，深藏在她的回憶里。

景咪貼近他輕聲回答：「她是……林琳，沒想到，她已經生了二胎了，小女孩兒真可愛。」

她又悄悄偷瞄了兩眼。

卻發現林琳已經牽著她的女兒向他們走了過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直到大概隔了兩三米的距離，她才停了下來，盯著宋堇一眨不眨地看著。

「景深？」她聲音裡帶著顫音和不確定的試問。

宋堇迅速與景咪對望一眼。

再回頭時，林琳的女兒卻對著她說：「媽媽，你牽得苗苗好疼啊。」

林琳回神，鬆了松牽著苗苗的手，揉了揉，說：「對不起，苗苗，媽媽沒注意。」

她說完過後，卻仍舊盯著宋堇，似乎是在焦急的等待，又似乎希望他能夠給她一個肯定的答案。

宋堇疏遠而禮貌地對她微笑，「你好。」

這聲「你好」，拉回了林琳的理智，她稍顯慌亂，喃喃自語：「是啊，景深已經走了二十二年了，怎麼可能還保持年輕時的容貌……」

隨後，她才有些局促的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對不起，打擾了，你長得實在太像我年輕時候的一個朋友了。」

何止是像，宛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人。

「沒關係。」他仍舊保持微笑。

「你們是來遊玩兒的嗎？」林琳客氣地問道。

宋堇點頭，看景咪一眼，回答：「是，和女朋友一起。」

林琳看向景咪，知道她是個妖精。只是她那雙湛藍色的眸子，讓她不禁想到，那個和景深一起消失了的白色的小貓，也有這樣的一雙像藍色天空一樣的眸子。

是巧合嗎？為什麼他們看起來，那麼親切，那麼熟悉。

林琳綻開笑容，「你女朋友真好看。來，苗苗，叫叔叔阿姨。」

苗苗十分有禮貌，甜甜地開口：「叔叔阿姨好。」

景咪彎腰摸摸她的頭，「你好，苗苗。」

林琳牽著苗苗，對他們說：「那我們就不打擾你們了，剛才真是不好意思，我們這會兒要回家了，苗苗，我們走吧？」

「好。」苗苗沖他們揮揮手，「叔叔阿姨再見。」

景咪抬手回應：「嗯，苗苗再見。」

林琳看向他們，禮貌地點了點頭，景咪再次回應點頭。

林琳和苗苗走得不快，可沒有一會兒，就從他們面前經過，然後，走遠。

景咪心裡像是突然空出了一塊，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抱著宋堇，低聲抽泣。

相見如此匆忙，一聲再見，今後何時才能再見面？

宋堇見她哭，也有些慌，不知道怎麼安慰，只能輕輕拍著她的背。

直到眼淚滴落到宋堇的白色體恤上，景咪才趕緊用手擦了擦眼睛。

然後伸手揉了揉宋堇衣服被藍色眼淚沾染的地方。可惜，擦不掉。

她紅著眼眶，抬頭看宋堇，「對不起，把你的衣服給染花了。」

卻見宋堇的表情不太對，盯著她的模樣像是發怔了一般。

她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宋堇，怎麼了？」

宋堇突然抓住她的手，另一隻手輕輕擦拭她的眼角，「小咪，別哭。」

聽到這個稱呼，景咪恍然，看著宋堇，眼淚更加不受控制的落下去。

這藍色的眼淚，前世只出現過兩次。一次是景深車禍時，一次，是他死亡的時刻。

宋堇模糊中在那兩個場景里，看到的，都是這樣藍色的淚水。

恍惚間，他好像就置身於那個場景中。

所有對她的憐惜、不舍、心疼，全部一涌而出。

他伸手抱住她，「別哭了，再哭就真的成了花貓了。」

景咪聽到「花貓」兩個字，頓時破涕為笑。

又在他衣服上蹭了蹭，「反正都髒了，就再給我用用吧。」

「隨便用，別客氣。」說著，他伸手將她垂到眼前的長發撩向背後。

等景咪擦乾眼淚，宋堇的衣服上已經沾滿了藍色的淚漬。

她抬頭看他，他的眼裡儘是縱容，她微微一笑，隨後拉起他的手，「我們繼續走吧。」

他低聲回應，「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