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三章‖再遇唐筱
翌日,梁琛與李鶴岑等人起了一個大早,帶著一行死士浩浩蕩蕩地去了東街。想來那些個訓練有素的將士死都沒有想到,自己隨梁王出行竟是做了苦力。
梁琛順著狹長的街巷一直走,仿若是胸有成竹一樣,來到了一間偏僻的小店。
「月臨曦下」。梁琛盯著那牌匾看了許久。
「不,琛哥,你來這鋪子做什麼?它可不甚出名!」李鶴岑端詳著,還道,「瞧著這木門緊閉,想必是早已經倒閉了吧!琛哥,可莫要在此空耗!」
「你錯了,它非但沒倒閉,且鋪子里的主人可出名的很。」梁琛盯著搖曳的燭火看了許久,才漫不經心地轉過身,「你先瞧瞧有沒有看上眼的東西,若沒有,便帶上兩三個侍衛去其他鋪子吧。」
「那,琛哥,你呢?」李鶴岑想追問什麼,卻認為按照梁琛的脾性不會回答出個一二三來。尋思走吧,又覺得這樣做不大厚道。
「想來這新出的香水阿闌定會喜歡。」果不其然,梁琛絲毫沒有想回復的意味,只是優哉游哉地挑揀著那繁雜飾品中的一種,「鶴岑,你說阿闌會不會喜歡?」
一旁的李鶴岑此時已經被琳琅滿目的飾品晃了眼,正在端詳最新新出品的唇脂,自然沒有時間顧著梁琛,只是「嗯嗯啊啊」地應著。
「你若是再不過來看,三金六銀面談。」梁琛見他絲毫沒有心思放在自己親妹妹頭上,頗有不滿。這天下只許他梁琛對他人敷衍,旁人斷可不能敷衍他半分!
「是是是,剛才溜號了,琛哥放我一馬。」李鶴岑趕忙賠著笑跑過來,端詳了一會那香水瓶,才皺眉道,「這香也太過於濃烈了些,想來阿闌不能喜歡。」
梁琛臉上露出薄怒:「叫嫂子。」
「誒是是是,嫂子嫂子嫂子。」李鶴岑呵呵呵地賠著笑,再度如老鼠一般唯唯諾諾地點點頭,貓著腰趕忙跑回去看著那唇脂。
「誒我說這兩位公子哥兒呀,可是在給心上人挑東西?」看店的老闆娘突然推開了緊閉的木門,見這兩人猶豫不決,便率先開口道,「要咱家說吧,想給心上人挑東西,得先知道人家的喜好才是。」
梁琛抬頭睨了老闆娘一眼,問道:「若是喜好虞美人,為她買些個什麼妝品能令她滿意?」
老闆娘先是一驚,旋即想到了什麼,面色一沉,繼而揮手示意梁琛跟過來。進了店,入了一個偏僻的小房間才道:「公子哥兒,您說您那心上人喜好虞美人?」
梁琛對她的行為神情大為不解:「正是。可是……」
「呦呦呦,這喜歡什麼不好,偏偏喜歡虞美人!要知道那個天下第一殺手的代號不就是虞美人?官府抓得緊吶!」婦人故作一副恐懼之相,浮誇的演技令人發笑。
「只是喜歡虞美人罷了,想必沒有那麼嚴重。」梁琛自知說得便是宋玥嵐礙於在市井之上,沒有開口為宋玥嵐辯駁,而是追問道,「那您家可有虞美人香?」
「呵!公子哥好眼力!望眼這千百家商戶,也就只有我家種著虞美人,研製著虞美人香!」那婦人笑了,兩指微微一搓,「只是這錢……」「自是不會虧待你。」
「得嘞!」老闆娘偷笑著拉開了小屋的帘子,只見那琳琅滿目的飾品堆滿了整個暗格。她轉身對梁琛笑:「公子哥而,咱這應有盡有,若您不喜歡虞美人香,後面還有洋槐玫瑰薰衣草……」
「不必,只需這虞美人便是。」梁琛打量著這店鋪,道,「既然您這有著虞美人香,以及所有以虞美人入香的飾品,那可有虞美人樣兒的簪子?」
「金簪還是銀簪?」
「都要。」
「好手筆!」婦人昂頭一笑,合上了帘子,微微一搖,拉開又是另一幅模樣。只見得虞美人樣兒的金銀簪子如香水一樣堆滿了暗格,有單花的,雙花的,群花的,鳥銜花鳳簪花的……樣式可謂是應有盡有。
梁琛點了點頭,示意暗衛進門,將這些個簪子盡數搬走,轉即對她笑道:「既然能如此神通廣大,想必您便是唐筱吧。」
唐筱微微一怔,欲言又止。
待恢復了理智之後,她幾乎是推搡著將梁琛推出:「今日打烊了,送客!」
「我是梁琛。」梁琛停住了腳步,淡淡道。
「梁琛?」唐筱不可置信地抬起頭,認真端詳著眼前人的模樣,顫抖著手想要撫摸他的輪廓。
女人默了許久,才喃喃道:「真的是你……阿琛,你沒有死……」
「是,阿闌也沒有死。」
唐筱的眼中閃過一絲歡欣。
「是啊,我想著喜歡虞美人的姑娘屈指可數……你說那聘禮都要以虞美人作引,我竟無可抑制地想起我們的小公主……」她說著,揉了揉蒼白的鬢角,苦笑道,「你瞧我,都忘記了。來來來,坐下……我們慢慢聊。」
梁琛低下頭,看著眼前滄桑的女子,良久才吐出了四個殘忍的字詞:「但……唐箐歿了。」
唐筱頓住。
驀地,她別過頭去,眼中有淚在打轉。安靜了許久,她才澀啞著嗓子道:「我知道。」
「你知道?」梁琛微微挑眉,「那為何不去報仇?」
「報仇有用嗎?」她凄慘一笑,「當年我與阿箐一併進了皇宮,為玥曦兢兢業業做事,唯一的準則便是活下去。唐箐如此,我也如此。」
「你不懂,阿琛。我們當年命苦,因為身懷異能而被歸為妖怪,如果沒有玥曦帝,我們早已經被活活燒死。因為玥曦帝對我們有恩,故而我與唐箐分離的當日,便約定要復興玥曦……所以無論如何,我們都要活下去。」
「所以,那日便是你擅自離開的緣由?」
唐筱點頭默許:「我能以幻術織就萬物,所做出的載騎卻獨獨只能撐下一人。那日唐箐極力推脫,公主也是如此。因我可以造就萬物以此作護,他們命我帶上玥曦的傳國寶物離開……」
「那又何不織就數十個載騎離開?」
「製作小物容易,可織就載騎卻難。只怪我學藝不精,那時一日只能作一物。」
「如此……」梁琛低頭思索半晌,才抬起頭問道,「那寶物呢?究竟是何物?」
唐筱嘆了一口氣:「是這個。」她轉身拉開一個抽屜,揮手打開了盒子,那盒子中還留有一隻鐵盒作護,以幻術展開後方可看見,是一枚玉佩。
那玉佩被極其精緻地雕琢過。每一處皆是雲捲雲舒,海清河晏。「瞧著這玉佩除了做工獨特之外,似乎平平無奇。」
「是了,但它可呼風喚雨,有通天的本事。」唐筱低下頭端詳著玉石,良久才開口道,「今日我便將此送給你了,還望阿琛能轉交給公主。」
「好。」梁琛低下頭,收起了那枚玉佩,復抬起頭,道,「既然你能織就萬物,不如便幫我一個忙吧。」
唐筱笑了:「凡有所求,無所不應。」
「我現在已於阿闌相認。防止夜長夢多,我準備在下周便與她成婚,你可否幫我定製好聘禮?」梁琛正好姿態,向她重重鞠了一躬,「拜託了。」
「阿琛這是哪裡話,我們本就是一家人。」唐筱連忙扶住他,「你若是不著急,便在此等等,我今日便能做好這些個聘禮。」
說著,她轉身向那暗格走去,纖細的手在空中揮舞,指尖縈繞著千萬根金銀絲線,似花非花,似霧非霧。紅色的錦緞在空中飛舞,與那蠶絲纏綿,迸發出了閃耀的光芒。
良久,那嫁衣翩翩落下,飛入了梁琛的手中。男子細細端詳著眼前的嫁衣,唇邊勾出了一個好看的弧度。甚好,想必阿闌一定會喜歡。
「慢著,這嫁衣可不是單單一件。」唐筱擺擺手,繼續織造了十多件紅衣,方才滿意地對他笑了,「這才有玥曦的排面。」
「多謝了。」梁琛將那嫁衣轉交給身旁的暗衛,道,「那,您可還能做出最近紅火的妝粉眉黛?」
「小菜一碟。這些東西可以慢慢做,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罷了。」唐筱嘴上這樣說,卻並沒有做那些個小物件的意思,而是費力地搬出了一套鳳冠,「八羽鳳冠,是當今僅次於皇后的地位象徵。」
「多謝了。」梁琛剛剛收拾好了鳳冠,轉眼又是一件,「這鳳冠名為花好月圓,收好,是後期陪酒時所著的。」「這鳳冠……」
一轉眼便是三個時辰。梁琛揉著疼痛的腦袋從那房間里出來,被一旁的李鶴岑扶住:「琛哥,你都幹啥了,我都把這幾百個小戶逛完了,你才出來!還給不給阿闌買東西了!」
話音剛落,一群暗衛從狹小的屋子裡出現,手中提著頭上頂著,別說還挺滑稽。李鶴岑本以為那十幾個箱子出來便完事了,怎料那暗衛像是滔滔不絕一樣地湧出,竟沒完沒了了。
「我去,琛哥,你這買了多些啊!」「免費的。」
「不是,這店家忒有錢了吧!?」李鶴岑不可置信。
「玥曦的。」梁琛懶得給他廢話。
「那頂多打個折上折啊!」
男子又好心施捨給了李鶴岑倆字:「唐筱。」
氣氛冷淡了一下。
「她沒死?」李鶴岑蒙了一瞬。
「我當然沒有死。」唐筱也跟著走過來,對著李鶴岑行禮,「太子。」
李鶴岑睜大眼睛:「唐筱!?」
「正是。」唐筱對著李鶴岑微微一笑,「多年不見,太子還是一如既往地玉樹臨風。」
李鶴岑先是對著勾了勾唇,繼而問道:「你是如何脫身的?」「那日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何不帶著阿闌離開?」
一連串的問題倒把唐筱逗笑了。即便時過變遷,我們的皇子還是一如既往地耿直呀。
「那日盛傾攻破玥曦,我與唐箐帶著公主準備離開,公主卻道阿琛定然在尋她,不敢與我們離開。等我們來到載具部的時候,器具都已經被盡數損壞,我只能再臨時織造一個載具,無奈……唐箐只能留在那裡。」
「原來如此!」李鶴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自然,過去的便讓它過去吧。」唐筱垂眸,看不清她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