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十三章‖來者何人
幾日後,決賽當真如期舉行。百餘號人來到了比賽場點,見是幾座青山拔地而起,連綿不斷的山丘被一叢叢灌木與挺拔的青松盡數覆蓋,不由得微微一怔。
清溪流淌在山澗之間,正是清晨,四處茫茫,幾乎沒了視角。
「喂,這是什麼鬼地方?怎麼大清早的就起霧?」葉纖在一旁抱胸不滿道,「信不信我舉報你們這些人!怎麼,一個兩個都想置本公主於死地嗎?」
「回公主的話,此地乃是前朝廉桓親自欽定的位置,幾百年來都不曾變更。因為地勢兇險,氣候詭譎而著稱,是為『霧明谷』,諧音是無命與無明。想來公主心胸寬廣,定會包容這些小問題的。」隨行的老媽子恭敬恭畢地補充道。
「行了行了,我幾時要你回答我?」葉纖不耐煩地揮揮手,「快滾快滾,別壞了本公主的興緻。」
「是。」那半老徐娘一聽哪敢怠慢,只得慌慌張張地退下,站在大太陽下聽著他們的談話。烏泱泱的四百餘號人幾乎填滿了入口,主考官被淹沒在了人群之中。
「喂,主考官呢?」葉纖大聲吼道,「快給本公主滾出來!還不快宣布比賽的規章制度!」
「在這裡,在這裡!」那男人踉踉蹌蹌地從人群中擠出來,道,「大家安靜一下,由我來宣布比賽制度!」聞言,其他人霎時都安靜了下來。留下幾個不知好歹的,還在那裡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閑嗑:「聽說沒有啊,那個什麼瑤池公主嫁給梁親王之後天天受梁親王手下虐待……」
「真的假的?那她現在還能在這裡安然無恙地站著?」
「說是這麼說,誰知道她現在近況如何?沒所謂,反正早已經成為了一個青樓女子了……」「說來都嫁人了還這樣不知好歹,真是無語!」幾人嘁嘁喳喳地耳語著。葉纖自然是無法聽清他們談論的是什麼,只命了下人讓他們住嘴,旋即便沒有在意。
「此次參賽人數有四百五十九人,外加嘉賓梁親王一人共有四百六十。自然,最終獲勝者與生存者僅有一人,各位選手先考慮一下是否需要結伴而行……至於此林,便是大賽的舉辦地點,清早晚昏都會泛起大霧,僅能看清前方三步路,山中更是五毒的居所,十分兇險。」
唐闌聞言微微一怔——梁琛?為何他也在場?
不等她過多思慮,男子便繼續開口補充道:「時間控制在一周以內,山中已經為選手們準備好了居所,自然僅有百餘個。剩餘的選手們便自便吧。現在請各選手將自己的雙眼以身側白布蒙上,由場地的侍衛帶頭前去各個入口!」
繼而那男子揮了揮手,示意在場的人執行他剛剛所說的動作。
「以鐘聲三響為號正式開始比賽,響十二次為結束!」
周圍的侍衛紛紛前來,示意每人跟隨一名侍衛進入入口。唐闌踉踉蹌蹌地走著,只覺得這路途坎坷,儘是堅石土塊,不知過了多久才走到了那入口。
「以鐘聲三響為號,你便可以開始動身了。」侍衛拍了拍她的肩膀,語聲突然冷了下去,「想要梁琛活下去,就在今日正午時分趕去東南山。你站在這裡便能看見,太陽正下方的高山便是。」
「嗯?」唐闌突然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追問道,「你是何人?」
「我是誰你自然不必知道,只是切記,只有你活著,梁琛才能有一線生機。」侍衛微微笑了,聲音卻令人不寒而慄,「記住了嗎?虞美人?」
他刻意咬緊了最後三個字,著實令唐闌後背一涼。待恢復了理智后,她才故作漫不經心地問道:「若我不去呢?」「你會去的。」侍衛自通道。
「也罷。只是為何你會知道我的樣子?」唐闌扭了扭身子,剛剛想要將他壓在地上看個究竟,卻被他製得死死的:「我自然有我知曉的方式,你不必知道。」
話音剛落,那鐘聲便悠悠響起。唐闌慌忙扯下眼前的白布,環顧四周,那人卻早已不見。「嘖。」她抿了抿唇,提起短刀便衝進了那片林子之中,向著東南山奔去。
東南山距此甚遠,需跨一大山,翻四小丘才能得。自然唐闌輕功了得,對於攀山絲毫不懼。但這山勢兇險,幾次她幾乎墜下山崖。即便在卯時她就已經出發,但是一路上多得是攔路的小蝦米結伴而行,一連二十幾個一齊圍攻於她,不多時便傷得她體無完膚。
將那些小蝦米消滅乾淨,她倒也不曾廢話,飛速地點下了幾個大穴止血,便向著那東南山跑去。即便她並不知道,這些人的兵器絕非普通。
到達時已經是巳時有餘。唐闌四處在山腳下找尋著梁琛的蹤影,卻聽清冷疏離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阿闌?你為何還會在這裡?」
唐闌聞聲回頭,見是梁琛身負數刀踉踉蹌蹌地奔來。剎那間淚水就填滿了她的眼,唐闌小心翼翼地避開他的傷口擁住他,出口已是哽咽至極:「……阿琛,你沒事?」
「這是怎麼了,怎麼受這麼多傷?」梁琛蹙著眉低頭,指尖輕輕巡過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為何你會來這裡?」
「我來時見一侍衛道你便在這東南山,且性命難堪,我便……來了。」唐闌咬著唇,「可是,為何你還在這裡?」
「我與你一樣,亦有一侍衛威脅於我。」梁琛淡淡道了一句,繼而拔出了劍,環顧四周道,「是圈套。」
「為何會是圈套?」唐闌皺著眉道,「到底是何人想要置我們於死地?」
「不知,想來一會就能浮出水面了。」梁琛敏銳地察覺到了來者,抬手舉劍,將欲置唐闌於死地的刺客釘死在地上。唐闌這才堪堪反應過來有人站在她的身後,不由得深吸一口氣,倒退了幾步。
「他的聲音如此明顯,為何你毫無察覺?」梁琛蹲下拉開他的面罩,掐緊他的下巴,「你是何人?」
那刺客不作聲,只是一黑紅的液體經他的口中流出。
「嘖,是死士。」梁琛甩甩袖子站起來,將那劍拔了出來,轉首時見唐闌心神不穩,幾乎跌倒,匆忙抱緊她:「阿闌?」
她朦朧地看著聲音傳來的位置:「阿琛?為何……我看不見你,咳咳咳……」梁琛見胸前被什麼濡濕,低頭才見是唐闌身下的血與口中咳出的黑血融在了一起。
「你這是怎麼了?」梁琛攥緊了拳,見她久久不語,更為著急地低聲斥道,「回話!我明明告訴過你,要照顧好你自己!」
唐闌啞著聲音道:「我好害怕,我聽他們說你……」
「他們怎麼說重要嗎?你不曾認真想過,我如此武功,怎會輕易被人抓了過去?」梁琛重重吐出一口氣,剛想要為她點穴,卻見她身上筋絡皆被毒物堵塞,呈紫青色浮在她白皙的臂上。
「可是我怕,我好怕沒有你……」唐闌緊緊靠在他的身側,「阿琛,你能不能原諒我……」
「何來原不原諒一說……」他苦笑一聲,唇邊早已沒了血色,「這是何毒,為何我從未見過?」梁琛自幼識得百毒,獨獨不認得此毒。此刻,他也只能束手無策地抱著她,一聲聲地安撫著她,指節都已捏得發白。
「阿琛……你要和我解釋清楚,要不然……咳咳咳,我這輩子死都不甘心……為何要瞞我那麼多?為何不告訴我你娶葉纖是被逼無奈,為何……不告訴我一直都是你在暗中保護我?」她摳著他的衣襟,指甲發白。
梁琛的淚落在她的臉上,他低聲回答,語聲卻帶著些許嗚咽:「我不是說過嗎……我一直都很愛你,自始至終都是如此……我明明,能護好你的。」
「我不要你護我……我想和你在一起……」在他為她揩淚的空隙,她握住他的手嫣然,「阿琛,我都快要沒命了,要不要說些好聽的?」
「別瞎說,我們明明能有一輩子可以空耗……」梁琛紅著眼斥道,「你別鬧……阿闌,我錯了。」
可能怎麼辦,我與你在一起便護不了你,護得住你便無法同你廝守終生。
「……錯,錯哪裡了?」她斷斷續續問道。
「我本應護住你的……」他不斷重複著,「我本應護住你的……失策,失策……」
他步步驚心爬上了這個位子,被刺殺,被毒殺,被圍攻,被陷害,他次次都能凱旋;偏偏這一次,提到她自己便亂了心神,一路慌慌張張地跑來,顧不得身負重傷,只想找到她。
他什麼都能做得完美無缺,只有她是他的軟肋,只有論到她的時候他會紊亂了心神。
「你沒錯到這……我明明能護好自己,你卻不放心……被下毒又如何,我們有唐筱……唐筱不是能解百毒嗎?你不是也識毒嗎?」她嘟嘟囔囔地念叨著,早已經是口齒不清,而梁琛卻聽得真真切切。
「我只想要你和我在一起,其他的我都不想管……」說罷,她便暈倒在了他的懷裡。
「阿闌,阿闌?」「阿闌!」他焦急地喚著她的名字,不斷搖晃著她的身體,「阿闌!」
「聽說梁親王想救一個女人?」一個人從暗處緩緩踱步而來,綻出一個笑,「我可以幫你。」
梁琛聞言抬頭,定睛一看,良久才道:「為何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