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猛鬼街 第七章,太平間守望者
我是醫學院的一名學生,畢業前半年在某縣醫院實習。
醫院除了病房外沒有多餘的住房。手頭拮据的我無力在外租房,院長只得安排我暫時住在勤雜工老李的單身宿舍里。
老李今年五十多歲,據說文ge時結過一次婚,七幾年老婆嫌他窮跟人跑到廣東去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老李後來一直沒有再婚,他解釋說他在醫院的工作是打掃太平間和給死人整理遺容,沒有哪個女的敢沾他的身。
老李嗜好煙酒,房裡滿地都是煙蒂和酒瓶。煙是一元一包的劣質煙,酒是一元二一斤的糧食酒。操勞了大半輩子屋裡最奢侈的東西是一台十八英寸的熊貓牌彩電——那是他花了兩百元錢從舊貨市場抱回來的。
初來乍到,我總得表示表示。那天晚上我買了一包紅塔山兩瓶二鍋頭從食堂端了幾個葷菜孝敬老李。倆光棍吞雲吐霧杯來盞去,醉得一塌糊塗。酒後吐真言,老李對我講起了他的傷心往事。他告訴我他父親解放前曾擔任過偽縣長,文ge期間跳樓自殺。中學時學業很好的他由此而失去了深造的機會。後來為生計所迫,只得到醫院太平間干起了清洗屍體這種最臟最苦的差事,一干就是三十多年。
你知道嗎,他說,剛開始幹這種事的時候,正常死亡的人的屍體還可以忍受。最受不了的是那些卧軌自殺或武鬥中被手榴彈炸得四分五裂的屍塊。為了克服心裡的恐懼,更為了不讓胃裡金貴的米飯白白嘔吐乾淨,我只能用酒精來麻醉自己。酒啊,酒啊,你真是個好東西。
他伸出舌頭將杯底最後一滴酒舔乾淨,笑盈盈地說,小兄弟,講講你的傷心事吧。
從來沒有喝過如此多的酒的我此時像鯨魚噴水那樣向外噴飯。看著地板上自己胃裡的嘔吐物,我感覺一生所有的委屈洶湧而至。我開始大罵女人,大罵那個畢業前夕受某大款勾引棄我而去的初戀情人汪琳娜。
女人不是好東西,小兄弟,罵得好!提起女人,老李咬牙切齒目露凶光,上次我在賓館門口經過時碰到一個婊子在拉客,我問她多少錢干一次,她罵我窮癟三,叫我快滾開。操!老子比別的男人少點什麼?不就少倆錢嗎?那騷貨,不知給貪官污吏操了多少遍,不要錢我還嫌她臟呢……
那天晚上也許是喝多了酒,我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了好半天才睡著,半夜突然一個炸雷把我驚醒。下暴雨了。
我起床關窗戶,拉開電燈我才發現老李不見了。這麼晚了又下著雨他會到哪兒去呢?會不會去了廁所?趕巧我被一泡尿憋著,便拉開門向廁所走去。
廁所在走廊的盡頭,途中要經過太平間。雖然我是學醫的,親手解剖過人的屍體,但夜深人靜獨自一人走過太平間還是有一點毛骨悚然的感覺。我儘可能地放慢放輕腳步,唯恐驚醒死者。就在我走到太平間的兩扇木門正中間位置時,我竟然聽到門縫裡傳來人的喘息聲!
那一剎那驚得我魂飛魄散頭皮發麻,難道死人復活了?!我想起一本醫書里曾經記載過「假死」的現象,莫非今天讓我碰到?
那明天我可就成了醫院頭號新聞人物了!好奇戰勝了恐懼,我透過門縫向里張望同時準備奪路而逃。
太平間里沒有燈陰森森的漆黑一片,我什麼也沒看見。
但那神秘的喘息聲卻越來越清晰而且還富有節奏感。就在我正尋思是破門而入還是去喊人的時候,天空扯起一道強勁的閃電,強光透過牆上的氣窗將整個太平間照得通亮。
那一瞬間我看到了足以讓我銘記一生的畫面:赤身裸體的老李趴在一具同樣赤身裸體的女屍身上正在干著男女之事。而真正震撼我的是那具女屍一頭披散的烏髮,它伴著老李身體的起伏隨風搖曳,宛若活人。
第二天,我找了個借口換了家醫院實習。畢業后,我分到某鄉鎮醫院當了一名醫生。與縣醫院相比,這裡什麼都有,唯獨沒有太平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