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二)
無數的文明被孕育、發展、繁盛、最終盛極而衰……它們都有衰亡的一天。
太少太少的文明能夠永遠繁盛、永不止步,如果非說有,或許主神所在的文明勉強算是半個。
它們是繁盛至極的科技文明留下的產物,它們的文明幾乎到達了神級文明的地步,巔峰時期,他們的統治或許遍布絕大部分的平行世界。他們的社會結構和生產都超出尋常智慧生物的想象,可儘管有這樣的存在,依舊是覆滅了。
只留下了主神和系統,它們被它們的前主人賦予了維持各個世界穩定的任務,成了唯一一個,不,半個,還存在的神級文明。
但是它們也被曾經的主人限制了發展。它們的身體是高維的,但思維其實還是介於三維和四維之間。曾經的它們並非如此,而是被前主人特地限制成這樣。這樣的思維限制了系統的發展,但同時也保持了它們文明結構的穩定,或許這便是他們前主人想要的結果。
他們的文明這樣勉強算得上是幸運,但並非每個文明都如此。除他們的文明之外,其他幾乎所有的文明,要麼夭折在孕育階段、要麼在發展階段中陷入死局、要麼在巔峰時期盛極而衰……最終它們都走向了衰亡。
曾經繁盛至極的土地化作廢墟,上面或空無一物、或還有人苟延殘喘,但無論是否還有人,這樣的位面其實都算是死寂了。
從某種層面來說,主神這類系統是不具備多少感情的,在一些方面,它們可以說是冷酷的。
維護多個平行世界的運轉是需要龐大的能源的,既然這些廢掉的世界已經沒有恢復的可能和必要了,不如廢物利用。
於是它們抽取了這些世界的核心,用以維護其他世界的運轉。
而失去了核心的這些世界,便直接被它們像扔廢品一樣放置到了某個偏僻的時空位置。在那裡,它們不會幹擾其他世界。
於是,所有寂滅的世界,都由此合併了。
形成了一塊滿是廢墟的巨大大陸,它比所有已知的平行世界都要大,因為它是由千千萬萬的世界構成的。那些世界,有繁榮至極的科技文明、有瑰麗盛大的魔法文明、有史詩與歌的神話文明、有焚山煮海的仙神文明……
最終它們都歸於廢墟,融入了這塊大陸。
大陸上三三兩兩地居住著一些苟延殘喘的人,無數歲月過去,這些原本來自不同世界的人漸漸融為了一體。
沒有人再記得自己從前來自何方、這塊大陸……或者說曾經誕生了他們的的世界發生過什麼——事實上,衰亡的文明也極少能找到遺留的文字記載。
他們只知道,他們和生活在這塊大陸上的人都有一個共同的身份:遺民。
他們是在這塊巨大的土地上苟延殘喘的遺民,而他們稱這塊土地為「荒」。
是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每一個日月輪轉、夏冬交匯都只為麻木存活的人。
這些衰亡的世界本就貧瘠,更何況又被系統抽去了世界核心,它們就更沒了發展的可能。
遺民們只能將自己化作一具具皮囊覆蓋的行屍,在廢墟和沙漠間麻木地尋求存活。
一千年、一萬年……這塊巨大的土地除了越發貧瘠外,沒有任何改變。
直到又不知道多久過去,不知何時,這塊土地上出現了六座城。
它們的名字分別以是聖經神話中「七宗罪」命名,由此推斷,它們本應該是七座城。
聽聞是很久之前的某天,一位遺民發現了破碎的地圖,上面記載了瑪門城所在的位置,他循著地圖尋找,居然真的找到了瑪門城的廢墟,甚至,他由此繼承了瑪門的力量。
他欣喜至極。而且他從那張地圖上知曉,這樣的城應該有七座,因此他急忙地踏上尋找其他城的道路。
但是他並不是一個聰明人,在得到這樣的奇遇之前,他只是遺民中最底層的人之一,這樣的人,註定是不夠聰明的。他守不住秘密,消息很快被其他人知道了。
消息一經傳開,所有人都瘋狂了。千千萬萬年來,哪怕貧瘠如「荒」,在它之上同樣發展出了許多勢力,畢竟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上位者和下位者,統治者和被統治者。這些勢力紛紛去尋找其他的六座城。
經過殘酷而漫長的角逐,大陸上多了七座城。城主擁有超乎尋常的力量,他們自稱是「遺神」,並且藉由自己的力量建立起了七座巨大的城,成了所有遺民嚮往的伊甸園。
只是代表□□的阿斯蒙蒂斯城卻好像在某一天,突然被無數異獸攻破,一日之間化為了廢墟。
由此,荒之上,只剩下了六座城。
…………
聶第一次見到那人時,是十二歲的某個尋常的白日。
他在狩獵黑石獸,這是荒上最常見的異獸,它們全身絕大部分都是石化的,這樣才能保證它們在資源極度貧瘠的荒生存下去。
原本遺民對黑石獸都是敬而遠之的。因為它們體型龐大,成年的黑石獸平均體長能達到三米以上,但是絕大多數時候它們都性格溫順,只要不主動招惹它們,它們並不會主動發起攻擊。
但是不知是誰突然發現,黑石獸的心臟——那或許也算不上心臟、它全然沒有心臟的形狀,或許只能算是黑石獸的驅動核心吧——居然是可以食用的!
於是黑石獸就被遺民們盯上了。
在荒這樣極端惡劣的環境下,為了適應幻境,遺民到底是有些變化的。大多數遺民雖然身材瘦小、但力氣卻很大,便與他們在這種植物和動物都不算溫和的大陸存活下去。與之相對應的,是遺民的壽命,他們的平均壽命只有五十年。
饒是他們強壯,但獵殺一隻黑石獸也需要至少兩個以上的成年男人。
但是聶不用,他才十二歲,一個人就可以獵殺黑石獸——儘管並不輕鬆。
可他也沒有其他什麼選擇。
這天,他費力地殺死了一隻黑石獸,獵殺中途手臂不慎被黑石獸的尾巴掃過,露出了深可見骨的傷痕。
他左手不自然地垂下,但是他似乎已經對這樣的傷痕習以為常了。用另一隻完好的手和雙腳,又推又踢,將黑石獸徹底翻了面。再用骨刀刺入黑石獸的心臟部位。
只是還沒有等他把自己這兩三天的口糧拿出來,就突然聽到了聲音。
「喂!」
在聽到這個聲音時,聶的第一反應是警惕。
在他廢了所有力氣獵殺黑石獸后,任何出現的人類都可能會成為他的敵人,搶奪他的食物。
而他的傷勢在三天之內好不了,也就是說,在接下來的三天他並沒有能力再去狩獵一隻黑石獸。
那他在受傷又沒有食物的情況下,生命狀況就危險了。
因此在這個時候,他最警惕有人類出現。
而他的第二反應,則是有些奇怪和驚訝。
因為這道聲音很好聽,他從來沒有聽過這樣好聽的聲音。
遺民的聲音大多粗劣,哪怕偶爾有一些天生嗓音好的,也比不上這人的萬分之一。
聶沒有受過任何教育,他不知道如何形容這樣的聲音,它就好像存在於他想象中的琤琮醴泉,又像酒——他不知道什麼是酒,只是聽說六城中的貴族最喜愛這種叫酒的東西,它令人沉醉,就像這道聲音一樣。
長年獨居在荒野的生活讓聶有了十分敏銳的五感,他很快鎖定了聲音來源,是一塊巨大的石頭後面。
除了六城之外,荒絕大部分地方都是貧瘠堅硬的土地與散亂的或大或小的石頭。
「出來。」聶的嗓音同樣很乾澀沙啞。
石頭後面果然走出了一個人。
他看起來比十二歲的聶高出一個多頭,在聶見過的成年男人中也算是比較高的,同時他也很瘦,但並非是那些食不果腹的遺民那種骨瘦如柴的瘦,而是修長而勻稱的。聶很難形容這種奇妙的感覺,這是他第一次在這個荒蕪貧瘠的世界中感受到「美」,儘管此時他並沒有這個概念。
男人穿著一身漆黑長袍,用同樣的黑色兜帽將自己的面部遮蓋。這長袍很破舊,上面有些細小的口子,衣擺和袖口也參差不齊,甚至有些地方還拉出了線頭。這在遺民中很正常,只要能有件衣服避體,都能算是過得還可以的遺民了。
但是不正常的是,儘管這身長袍很破舊,卻依舊能隱約看出它繁複的做工,袖口用銀色和紅色的線綉著一些聶沒見過的花朵形狀,哪怕破舊到了這個程度,長袍看上去依舊絲垂。
來人全身被黑袍裹得嚴實,除了向他走來時,衣袖間不經意露出的指尖——白皙到幾乎晃眼。
聶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他心知這樣的人絕不是普通的遺民,或許是某座城裡逃出來的貴族。
貴族都這麼……好看的嗎?
「好看」,他出生十二年第一次對這個概念有了模模糊糊的感覺。
他連走路的姿勢都好看,並非是那種遺民女性為了乞求強大男性庇護時而展露的艷俗的好看,而是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味道。
他走到聶面前,低頭,伸手將自己的兜帽直接摘下。
兜帽自然地垂落到他的肩膀,荒之上,總是刺眼的陽光瞬間照亮他的臉龐。
一瞬間,聶的呼吸都有些許停止。
在一個十二歲的少年連美醜都沒有概念的時候,驟然見到了美的極致。
他的外貌說起來並沒有什麼奇特。聶聽說六城的貴族都以淺淡的瞳色和發色為榮,但眼前這人的頭髮和眼眸都是烏黑的。他一頭長發如鴉羽,每一縷都在陽光下透著烏亮的光澤。
他有著聶從沒見過的眼睛,很大,眼眸烏黑,眼尾上挑,像是有粲然星群睡在裡面。
他的嘴唇很紅,遺民的唇色大多是蒼白的,而他的嘴唇卻是至極靡麗的紅色,像是將所有的顏色都聚在了這最柔軟的地方。
「你好啊。」他彎起眼,對聶笑。
聶的思緒被這句話打斷,他抿著唇,依舊警惕:「你在這裡幹什麼?」
「我想……蹭點吃的?」男人眨了眨眼。
「……」
聶沉默一陣,隨後說:「滾。」
他這樣都算是態度好的了。在荒之上,每一口食物都需要拿命來搏,除了自己的孩子和伴侶,其他人如果表現出想要侵佔他們食物的傾向,那幾乎就是死仇了。就算是孩子,滿了十歲后就要自己去獨自生活了。
換做是其他人,聶就算頂著傷,也要與人一較生死,這就是遺民的生存法則。
他這樣只說一個「滾」表示驅逐,都能算是極其溫和了。
男人卻半點沒領情,他低下頭,幾乎耍無賴似的扯著少年的衣角,拖長那被聶認為像泉又像酒的嗓音:「別嘛別嘛。」
「我真的好餓哦,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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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感覺這個完結世界沒幾章,搞不好五六章就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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