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成仙我不替你留守人間(四)
但儘管這樣,靳堯好像還是沒有消氣。
不過朝辭還是往他這裡跑得勤快。
他覺得像靳堯這般的神仙人物,愛好也一定很風雅。
於是他四處搜羅各種名畫古玩,三天兩頭獻寶似的去找靳堯。
譬如有回他得了上好暖玉製成的一副棋,朝辭還特地找人學了幾天的棋,然後屁顛屁顛地去找靳堯。把這副棋獻上,還纏著跟對方下棋。
結果當然是不必多說,朝辭連下連輸,最終輸得把嘴一撅,不高興了:「阿堯你都不讓讓我。」
靳堯挑眉。思及朝辭不過是個普通凡人,他已經是讓了八分。但儘管這般,面對朝辭這種只臨時抱佛腳學了幾天的選手,他的確是想輸都難。
「棋藝不行,棋品還不佳。」靳堯可懶得順著朝辭,執棋再次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又是一局棋以朝辭的落敗告終。
「我不管,阿堯你得賠償我!」朝辭看到自己又輸了一局,嚷嚷道,「我才學了幾天啊。」
「如何賠償?」靳堯眼都不抬一下,隨口問道。
「就罰阿堯你不能再跟我生氣了!」朝辭說。
聞言,靳堯一愣。
最後他嘴角攜著一抹極淡的笑意,說不出是愉悅還是戲謔。
「你與你那些侍妾……可曾同房?」靳堯問他。
與他成親那日,這小孩分明什麼都不懂,生澀稚嫩。可這與他有一大幹侍妾的事實卻又矛盾……他想知道,究竟是這人戲弄於他,還是另有他因。
「同房?」朝辭臉頰漸漸燒了起來,「是說和她們、和她們……」
「有、還是沒有?」靳堯看著他,聲音低沉。
「怎麼會?我又不喜歡她們。」朝辭雙頰已經爆紅,慌亂地擺手。
「不喜歡她們?」靳堯重複了一遍,「那為何納她們?」
「她、她們長得好看。」朝辭訥訥地說。
「你與我成婚,也是因為我長得好看,那你也不喜歡我?」靳堯語氣越發低沉緩慢。
「不是不是。」朝辭連忙解釋,「我是喜歡阿堯的。他們都說男人得三妻四妾,以前還成天藉此譏笑我。我就尋人找了些家世清白的女子……」
去年他十六歲,這個年紀在古代不能算小了,尤其是在戰亂年代,十六歲的男子大多都有孩子了。他連葷都沒開過,那些狐朋狗友經常藉此說笑他。他一氣之下就尋人找了些女子納進了後院。
此後他看到長得好看又身世凄慘的女子也會納入院中,反正朝家又不是養不起,一群好看的人呆在後院多賞心悅目呀!
靳堯聞言,鳳眸黑沉:「也就是說你不曾與她們同房?」
朝辭點頭。
「那你和她們同寢過么?如我們成親那日一般?」
朝辭搖頭:「沒有沒有!我只喜歡阿堯一個!」
「你不遣散她們便罷了,但以後不許再去見她們。」靳堯說,「能做到的話,我便不氣你。」
朝辭瘋狂搖頭。
靳堯唇邊的笑容似乎真切了些許。
他本不覺得自己在生氣,不管這小子是多情還是純情,其實都跟他沒有太大關係。
原是想著,與其跟他耗費時間,不如快些脫離這情劫。
可既然這小子提出來了,他便順道一問。
誰知結果倒是與他想得大為不同。
雖然說不清為什麼,但是靳堯的心情的確好多了。
…………
北境十一州,雖說為州,實則以州為名行國之實。
曾有霸主一統北境,然,後代不濟,疆域過大,百年後分崩離析。各州自立為王,皇室名存實亡。
又是數百年,各州矛盾不斷,戰爭四起,皇室更是在一次戰役中被徹底覆滅。
近百年來,妖魔境動蕩,於是人間愈發亂象叢生。
百年來的紛爭到了一個頂峰,戰火紛飛,如此亂世,人命如草芥。
但在朝家,這一切都被隔絕了。那不諳世事的小少爺只需要每天去痴纏他的心上人,想辦法討心上人的歡心,時不時和一干狗友們去四處玩樂,便是全部了。
但在大勢所趨下,浮於表面的繁華終究是不堪一擊。
靳堯與朝辭成婚半載后,上華州進攻晉雲州,晉雲州派出三十萬大軍,又從民間徵召了十萬。
朝家為世家。數百年來,州主都幾經換姓,但世家底蘊深厚,屹立不倒。無論州主怎麼換代,總要對世家以禮相待。戰亂不戰亂,原與朝家無關。
朝辭本是這般想。
但他長兄卻與他辭行,要隨軍參戰。
朝辭不解,也不願他兄長離開。那幾日連靳堯都不纏了,每日跟在朝決身邊,各種勸說裝可憐,希望自己的兄長能放棄這一念頭。
在他看來,他們呆在主城,就算上華州打進來了,也不能拿他們如何。但是去了邊境,可真是九死一生了。
他老爹見他這麼纏他兄長,特地把人叫過去,讓他別去打擾朝決了。
朝決隨軍在即,要準備的事情多了去了,朝辭在他身邊的確添亂。
說服不了兄長,朝辭跟他老爹耍無賴了。
邊境這麼危險,我勸不動大哥就算了,你是他爹,你怎麼不勸勸他?嫌兒子多嗎?!
他爹無奈。
世家的輝煌,終究是無根之萍。大亂之世,各方都開始撕破臉皮,如今手上有兵權才是真,可不比從前了。
朝決想要去戰場一搏生路,他雖也極為不舍……可傾巢之下焉有完卵,他捨不得,也得捨得。
無論朝辭理不理解,朝決還是上了戰場。
但前線連連失利,朝決在一年後也沒了音訊,不知是生是死。
又是月余,大軍攻入主城。
那是極為混亂的一夜。大軍殺入主城,城北燃起了一片火光,府里的人都跑光了,到處都是一片哭喊聲。朝父不知所蹤,就在朝辭手足無措之際,有一個黑衣人抓著他的手,對他說:「跟我走!」
「去、去哪?」
「出城逃命。」
「可我爹還沒來……」朝辭六神無主。
「家主他來不了了,他交代我把你帶走。」黑衣人說。
朝辭如遭雷擊,他似乎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黑衣人卻沒時間與他耽擱,拉著他的手就要把他拽走。
「等等!」朝辭說,「阿堯、我們得帶上阿堯!」
他說著就衝到了靳堯的院中。
此時,靳堯院中的下人們也早已不在,靳堯獨自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手裡執著朝辭送他的暖玉棋子,面前擺著一盤棋局。
他望著北部那濃煙陣陣的火光,一下一下地用棋子敲打著石桌。
人間如此大亂,看來,妖魔境應是撐不了多久了。
不久,院中大門被急忙推開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他轉身,看見朝辭朝他跑來,拉著靳堯就往外跑。
黑衣人也出現在了院子的門口,見他們出來了,便帶著他們去了後院。
假山後面,有一處密道。
黑衣人讓他們進去后,又給朝辭塞了一些財物和食糧。
「小公子,保重。」黑衣人說。
「我爹……究竟如何了?」朝辭睜著一雙通紅的眼睛問他。
黑衣人抿了抿唇:「小公子還是不要問了。」
他猛地將密道的門關上,留下一句:「快走!」
…………
密道直通郊外一處密林,朝辭帶著靳堯順利逃了出來。
他們一路逃亡,出了晉雲州后,又顛沛數月,到了暫無戰亂的大月州。
而在途中,他們遇到一路山匪,被打劫了大部分財物。所幸山匪人性未泯,實屬亂世所逼才落草為寇,故未曾傷及兩人性命,還留下了少數錢財。
然而等他們到了大月,這些錢財已是所剩無幾。
而靳堯身有頑疾,這一路的奔波令他好不容易養得好些了的身體又再度惡化,幾乎一病不起。
朝辭身上還留有一玉佩,也拿去當鋪當了,給靳堯抓了葯。
但靳堯這病需長期調養,那點葯不過杯水車薪。
朝辭明白兩人不能坐吃山空,而且靳堯的身體也耗不起。
他四處尋求生計,但大部分人家看他這一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公子模樣都拒絕了他,尋了好幾日,才有一酒樓收了他。
做些后廚打雜的活計,頭月工錢減半。若表現尚嘉,再提高工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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