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遇刺
藍玉國送親的隊伍,長途跋涉將近一月,才行至西鳳境內。
原本在天黑之前便能夠到達玉臨關。
卻不想路途中遇到變故,一輛運貨的馬車,將一名婦人給撞了。
兩方爭執不休,互不相讓,側翻的馬車與一地的貨物,更是將整條路被堵得死死的。
這一耽擱,便是大半日,才在天黑輾轉至玉臨關外。
穿過竹林,便是玉臨關城下。
此時烏雲蔽日,漆黑一片的竹林里伸手不見五指,頭頂濃密的翠竹遮擋住了朦朧的月色。
一陣陣涼風穿過竹林吹來,夾雜這翠竹清冽的香氣撲面而來。
「咳……咳……」馬車內,傳出一陣陣壓抑的咳嗽聲,可越想止住,卻越發咳嗽的厲害。
「顧姑娘,公主病的這般嚴重,你說這可如何是好?」劉揚聽著那陣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心提到了嗓子眼。
此行前往京都,還得半個月的路程,若是這昭陽公主路途之中有個三長兩短,只怕爾等這些人都要跟著陪葬了。
顧輕鴻聞言,勒住韁繩的手下意識的收緊了幾分。
她回頭望了一眼車簾緊閉的馬車,心中的不安,正在一寸一寸侵蝕著,原本冷靜沉著的思緒。
眼下,不僅僅是公主病重,這漆黑一片的竹林里也詭譎的很,除了涼風吹動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竟是連蟲鳴聲都聽不到。
她回頭望向劉揚,沉聲說道:「這竹林里怕是不尋常,一會不管遇到什麼變動,一定要護好公主。」
劉揚心裡一驚,望著眼前漆黑一片的竹林,背脊生了一層冷汗,心中更是不敢想象,若是在這個時候遇到什麼變故,於他們而言,只怕是滅頂之災。
「咳……咳……」馬車裡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一刻都沒有停歇,聽著便讓人心裡堵的慌,難受的緊。
車箱內很是寬敞,軟塌上躺著一位鳳冠霞帔的女子,正是和親的昭陽公主。
昭陽公主長發如墨,模樣傾城,只是此刻素白的臉因隱忍著咳嗽漲的通紅,一張唇卻是慘白的毫無血色。
她強忍著痛楚,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流了下來,連眼淚都咳出來了。
一旁伺候的的粉衣婢女,正將藥罐里剛熬好的湯藥倒入碗中,苦澀的葯香之氣頓時瀰漫在整個車廂里。
「咳……淺淺……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昭陽公主素白的手緊緊拽著胸前的衣襟,胸口就像堵著一塊大石頭,難受的生不如死。
被喚作淺淺的婢女,瞧著昭陽公主難受的模樣,眼裡升起一股霧氣,因隱忍著哭意,聲音有些暗啞,「都是奴婢無用,治不好公主的病,該死的應該是奴婢。」
自出雲都以來昭陽公主便一直病著,淺淺的醫術雖是極好,可終究治不了昭陽公主的心病。
這病中之人最要緊的便是要放寬心,心情舒暢了這病也去的快,可這昭陽公主整日以淚洗面,心情鬱結,這病又如何能好。
自己的身體狀況,旁的人不了解,昭陽公主自己還是十分清楚的,「咳……命該如此,怎能怨你們,若是就這麼死了,也好……」
這和親,本就是被逼無奈,且她早已心如死灰了......
昭陽公主話剛落音,車簾外傳來馬兒的嘶鳴聲,馬車徒然一抖。
淺淺手中的葯碗未端穩,葯灑了一車,將她整個手都燙紅了,手中的碗也摔在了車廂里,不知滾到哪裡去了,就連煎藥的葯爐與藥罐都咕嚕嚕的滾的一地。
淺淺心頭一跳,伸手去挑車簾,卻聽得簾外傳來顧輕鴻的一聲急呼,「公主小心……」
淺淺還未反應過來,一支冷箭穿透車簾射了進來,那冷箭未傷到淺淺的皮肉,卻將她肩頭的衣料刺破,直直的插在車箱上。
「淺淺……咳咳……」昭陽公主驚呼一聲,嚇出了一身冷汗。
淺淺驚魂未定間,急急的撲向軟塌上的昭陽公主,兩人一同滾在了馬車裡的絨墊上。
漆黑一片的竹林里,無數支冷箭襲來,教人防不勝防。
護送的隨從們連忙抽出佩劍,將馬車團團圍住,斬落了一支又一支的冷箭。
可夜裡實在太黑,朦朧的月色被烏雲遮蔽著,漆黑一片的竹林里幾乎什麼也看不見,冷箭到了跟前他們才能感覺到,雖斬落了許多,可陸續有人中箭倒下。
「劉揚,保護公主。」顧輕鴻嘶吼著,手中的青陽劍抵擋著那一直直冷箭,翻身下馬,朝著身後的馬車退去。
「是。」劉揚揮劍抵擋著冷箭的襲擊,因著夜裡黑根本無法看清,抵擋起來十分吃力。
不過片刻功夫,送親的隨侍們死傷過半,所剩無幾。
昭陽公主乘坐的馬車上插滿了長箭。
顧輕鴻護在馬車前,一面抵擋著箭雨的襲擊,一面急切的問道:「公主,淺淺,你們可有受傷。」
「我們無事,輕鴻,你萬事小心。」淺淺驚慌的嗓音從身後的車簾內傳了出來。
聽聞公主與淺淺無事,顧輕鴻懸著的一顆心才安定下來,全神貫注的抵抗著箭雨的襲擊。
遮蔽月色的烏雲被夜裡的涼風吹開,朦朧的月色透過竹葉撒在竹林里。
箭雨停止了攻擊,所有人驚恐未定,不敢輕舉妄動。
顧輕鴻握緊手中的青陽劍,滿臉警惕的掃視著漆黑的竹林,身上的衣衫被汗水浸透,緊緊的貼在後背上。
身旁的馬兒十分的不安,來回鍍著步子。
暗夜裡好似有無數雙眼睛正在緊緊的盯著他們。
如同夜鷹,盯著獵物,等著一舉拿下。
眼前的竹林「沙沙」作響,斑駁的夜色下,只瞧一個黑影立於那竹梢之上,夜裡的涼風吹動那玄墨色的衣袍獵獵作響。
如此登峰造極的輕功,顧輕鴻從未見過。
哪怕是師父,都沒有這麼厲害的輕功。
她從未如此害怕,一身的冷汗將衣衫濕透,望著那黑影,五指捲縮緊緊握住手中的青陽劍。
「來者何人?」
「來取你們性命的人!」那玄衣人立在竹梢之上,冰冷的嗓音里沒有一絲的情感。
顧輕鴻緊緊掐著五指,壓抑著內心的不安說道:「我們與閣下無冤無仇,閣下為何要取我們性命?」
「呵……」玄衣人嗜笑一聲,從竹梢飛下,穩穩落在了顧輕鴻的面前。
他一身玄墨錦袍,臉上戴著黑巾,一雙冰冷的眸子里,如同淬了寒冰一般冷冽逼人。
「你們今日必死無疑,不必執著。」玄衣人望著顧輕鴻,周身散發的寒意讓人不寒而慄。
顧輕鴻手心冒著冷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邊應付著黑衣人,一邊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四周,尋找一線生機。
「閣下既是取我等性命而來,總該讓我們死的明白,敢問閣下,我們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竟招此橫禍。」
玄衣人目光冷冽,「去地府問閻王爺吧!」
顧輕鴻神色一凜,先發制人,手中的青陽劍朝著玄衣人刺去。
既然他不願意透露這背後之人究竟是誰,再問下去也是枉然。
竹林里躲避的黑衣人們,也全朝著馬車圍了過來。
「保護公主!」劉揚見狀嘶吼一聲,朝著馬車奔去。
黑衣人圍攻過來,與護送公主的隨侍們廝殺了起來。
玄衣人身形太快,顧輕鴻根本碰不到他半分,哪怕她先發制人,也被他輕巧躲過。
劍氣掀起那人臉上的黑巾,顧輕鴻只看見一個光潔白凈的下顎,不過一瞬,又掩在了黑巾之下。
「顧姑娘......」劉揚滿臉的血污,一身的衣袍也染滿了鮮血,有他的,也有那些黑衣刺客的。
他們的人已經死的只剩下幾人了,若再耗下去,只怕全部都要葬身在這竹林之中。
「突圍!」顧輕鴻無暇分身,吃力的躲避著玄衣人的攻擊,朝著馬車的方向大吼一聲。
劉揚斬殺眼前的一名黑衣人,跳上了馬車,勒起韁繩。
一支冷箭從顧輕鴻的臉上擦過,她只覺得臉頰微微一疼,那支箭穿透夜色,朝著馬車的方向射了過去。
「小心!」顧輕鴻回身望去,眼睜睜的望著那支長箭,插進劉揚的胸口裡。
劉揚整個人往後一倒,將馬車的珠簾都壓斷了。
隨著劉揚倒下,臨死之跡,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將手中的長劍朝著馬兒的身體擲去。
長劍刺進了馬兒的體內,馬兒吃痛,仰天長嘯一聲,狂奔起來。
「輕鴻!」黑夜裡,淺淺撕心裂肺的呼喊聲,隨著飛奔的馬車消失在夜色里。
與顧輕鴻打鬥的玄衣人抬腳便要去追。
他們的目標是昭陽公主。
顧輕鴻提著青陽劍,攔住了玄衣人的去路,一雙寒冷的眸子猩紅,「想傷公主,先過了我這關再說。」
今日這些人除非踏著她的屍首過去。
否則,只要她有一口氣在,便不會將公主置身危險的境地當中。
「不自量力!」玄衣人冷笑一聲,教人不寒而慄。
玄衣人身手了得,顧輕鴻完全無法招架,她身上大大小小已被傷了無數劍。
而她連那玄衣人的衣角都未碰到,更別說傷他了。
鮮血不停的從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流出,像是不流干這一身的血液,便不罷休一般。
顧輕鴻跪在在血泊里,握著青陽劍的手不受控制的抖動著。
鮮血染紅了雙眼,耳朵里嗡嗡作響,眼皮沉重的如同巨石壓住一。
可意志卻告訴她,不能閉眼……不能閉眼……
眼前人影晃動,顧輕鴻使盡全身的力氣站起來,搖搖晃晃的身體找不到支撐點,眼前如同罩了一層紅色的血簾,模糊不清。
刀劍刺穿血肉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色里顯的格外刺耳。
顧輕鴻清清楚楚的感受到,那冰冷的刀劍刺進身體的感覺,可她全身早已經痛到麻木了。
玄衣人將劍拔了出來,溫熱的鮮血噴薄而出,染紅了衣襟。
顧輕鴻口吐鮮血連連後退幾步,手中的青陽劍用力撐在地上,才沒有倒進血泊里。
夜裡的寒風,吹動衣袍獵獵作響,濃烈的血腥之氣瀰漫著整個竹林,如同人間地獄一般。
「讓開!」玄衣人手中的長劍在不停的滴著血,夜裡的涼風吹動他臉上的黑巾,那雙暴露在外的眼中,如同淬了寒冰一般。
顧輕鴻猩紅的眸子望著他,玄衣人離她很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渾身散發出來的肅殺之氣。
可她不會讓,也不能讓。
「除非我死......「一張嘴,鮮血便不停的從嘴裡漫出來,「你們踩著我的屍體,跨過去......「
玄衣人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緩緩抬起手中滴血的長劍,指向她,卻開口說道「你若讓開,便不必死。」
「呵.......」顧輕鴻嗜笑一聲,握緊手中的青陽劍,朝著劍尖撲了過去。
玄一人始料未及,竟是下意識的要躲開她,可長劍依舊刺穿了她的身體。
而顧輕鴻手中的劍也貼近了他的脖子。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間,玄衣人抬手一掌拍在了顧輕鴻的胸口。
顧輕鴻口吐鮮血,整個人被內力擊飛出去,跌落在一匹馬兒的馬蹄前,她忍著身上的劇痛,翻身上馬,勒緊韁繩衝進了夜色里。
玄衣人望著那消失在夜色里的身影,抬手止住了身後打算追上去的黑衣人們,冷冷說道:「不必追了。」
他修長的手上染了許多的鮮紅的血跡,那是他方才擊打顧輕鴻時所沾染上的,與他白凈的手形成鮮明的對比。
朦朧的月色再一次被烏雲遮蔽,漆黑一片的竹林里伸手不見五指。
顧輕鴻什麼也看不見,眼前漆黑一片,身下的馬兒更是橫衝直撞,竟帶著她從陡峭的山坡上滾落了下去,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