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朋友
文安堂是舉人趕考赴京入住的客棧，明年春闈是在二月，現在才十一月，已經來了不少人了。
這會兒樓下討論的熱火朝天，二樓倒是冷清一些，兩人擇了一個視野較好的位置坐下，入座后，就有小二來給她們添水，遞了菜單。
裴良秋負責點菜，江念珠低頭去看樓下，她是第一次進這裡，放眼望去，全都是男人。
等小二走後，裴良秋得意一笑：「怎麼樣？這個地方還不錯吧！」
江念珠就知道她一肚子的壞主意，沒好氣的道：「你就不怕被你哥知道嗎？」
「我三哥不常來的，長興侯府有家塾。」
京師中稍微有點臉面的官宦之家府中都辦了家塾，讓旁支不能讀書的子弟都入學讀書，像裴鈺安這樣正經的世家子弟，都有自己獨自授課的老師。
而文安堂大多是來京趕考的學子，還有京師中不得門路的舉子來這裡交流學問。
「念珠，你覺得那邊那位公子如何？」
裴良秋壓低了聲音問。
江念珠順著她的手指指的地方望去，看到了一個相貌端正，穿著乾淨的公子。
從他那身半新不舊的袍子可以推斷出這人家庭環境不太好，生活有些貧困。
此時，他一個人拿著一本書，就坐在她們隔壁不遠處的那一桌。
「你看上他了？」
「我是給你看的。」
裴良秋：「說真的，這京師城中的公子哥還比不上這裡的人，他們以後肯定是要做官的，你找男人可以不用找家世太好的，找一個能對你好的就行了。」
「你比我還大一歲呢！」
江念珠看著她這一副媒人的姿態，有些嫌棄：「先把你自己給解決了再說。」
「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
大昱風氣開放，可兒女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江念珠是很瞧不上那些跟男人私定終身的大家閨秀的。
「你今天是帶我來見他的？」
「我聽我三哥說這裡的酒菜也很不錯。」
裴良秋又說文安閣的廚子是從大江南北找過來的，他們擅長各個地方的美食，能讓舉子們吃到家鄉的口味，酸甜苦辣什麼都能做。
江念珠半信半疑，直到小二將她們點的菜都逐一端了上來。
吃了一道麻辣魚頭后，她辣的眼淚都出來了，但是魚肉確實鮮嫩，跟她之前吃的那些山珍海味不一樣。
兩人大快朵頤，很快吃完了這一頓。
裴良秋結了賬后，還不打算走，江念珠一開始入座除了忐忑就是稀奇了，可是再稀奇的東西也有新鮮感褪去的時候，最近她的名聲也不大好，要是被人認出來了……
想到這裡，江念珠微微蹙了下眉，「我們回去吧。」
「哎，他來了！」
裴良秋突然驚呼一聲，起身就往隔壁桌過去：「書獃子，把你的書借我一下。」
江念珠看著樓下那剛剛從門口進來的少年，他一出現立刻成為了所有人的焦點，樓下正在討論學問的舉子，立刻起身將他圍住了。
「李兄，你可知道這道題怎麼解？」
「李兄，你終於來了，昨天那個對子……」
「李兄，昨天你給我講的那道題……」
「李兄……」
七嘴八舌的，吵得人腦門疼。
江念珠坐在樓上都忍受不了，可那被圍在中間的男人從始至終嘴角噙著淡淡的笑，十分有耐心的幫忙解答。
少年一身白衣，修長挺拔，遠遠的看著真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畫卷。
那天晚上他也是穿的這身衣服。
明明是兩個人。
江念珠心裡感嘆，擔心被司九驍發現了，她連忙起身打算下樓，想趁著他正忙的時候離開這裡。
可走的太急，和迎面走來的人撞了一下。
她身材矮小，被撞的後退了好幾步，肩膀撞的生疼。
「有沒有長眼睛。」
她不開心的嘀咕了一聲，正要下樓。
身後男人扯開嗓門：「你這小子在說什麼？」
江念珠心裡驚了一下，她已經說的很小聲了，竟然被聽見了，身體先於意識做出了反應，她拔腿就往樓下跑。
「別跑，臭小子！」
「有種，你給我站著！」
江念珠被身後粗狂的嗓音嚇得不輕，跌跌撞撞跑下樓，「借過一下……」
擋路的人太多，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李兄小心！」
「咚！」
江念珠這次又撞上了一個人，還撞到了人的懷裡，她正要道歉，一抬頭望見了一張俊美又熟悉的臉。
四目相對。
江念珠渾身泛涼。
「臭小子，終於讓我逮到你了！」
江念珠正要跑，她的手腕突然被握住，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帶到了少年的身後。
檀香味瀰漫在鼻息之間，少年的手乾燥溫暖，指腹間覆著一層薄繭。
江念珠不由得屏住呼吸，繃緊了身子，心跳的老快，望著眼前長身玉立的男人，想到了那日他也是這麼護著她的。
「李熙，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是我朋友。」
簡單不拖泥帶水的幾個字落下。
四周有一瞬間的寂靜，好幾道打量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江念珠埋著頭躲在少年身後，緊挨著他，手指無意識的抓著他的袖口。
「既然是你的朋友，我這次就饒他一次，下次被我遇到可就沒這麼走運了！」
等圍觀的人散去后，司九驍將人帶出了文安堂，送到了馬車這裡，江念珠正要上去，又覺得還是要道聲謝。
可她的話音落下后，沒有聽到回應。
江念珠抬頭見他目不轉睛，意味深長的望著自己。
從少年漆黑如墨的眼眸里，她看到自己那張猥瑣醜陋的臉，頓時就有些不自在了，別過頭冷哼一聲：「非禮勿視，枉李公子還是讀書人。」
司九驍挑挑眉，絲毫不收斂自己的目光，「江大姑娘如何到這裡來了？」
江念珠聽出了他這話的輕視，心裡有些不舒服，同時夾雜些懊惱：「這又不是你家，我憑什麼不能來？」
「江大姑娘這脾氣見長了。」
「……」
差點忘了，眼前這個人不是好惹的。
江念珠眼眸閃了閃，低下頭：「我、我先回去了。」
她轉身慌張的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