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11 【輕狂】一朵花。

chapter011【輕狂】一朵花。

日暮低垂，夏末的傍晚像是個柔情的戀人，遲遲不肯完全陷入黑暗。墨色中摻雜了微弱的光亮。

宋玖腦子裡的那根弦在一瞬間繃緊。

像是雨後的一盞烈酒，向她鋪天蓋地而襲來。

畢楚扣住她肩膀的手收緊，衛衣袖口往上拉，露出的一截手腕筋骨微凸。

「……疼。」宋玖的聲音很小。

還知道痛苦？當初把他關在教學樓樓道里的那份勇氣到哪裡去了？

然後手上還是放鬆了力道。

他淡抿著的唇微微勾起個弧度，眸色里染上了危險意味，盯著她看了幾秒。

女孩細長的眼睫緊覆住，微顫，抵住他胳膊的指尖攥得泛白。就差把緊張和害怕寫在臉上了。

畢楚輕眯了下眼，心裡沒由來湧上點躁意，之前的報復心理也就消了大半。

本來就只是想嚇嚇她而已。

跟個小姑娘計較，還不至於。

不過看著女孩小貓兒似的緊張不安，還挺好玩的，惡劣心莫名上來。

畢楚輕舔過下唇，眼神深了深。

突然朝她彎腰，俯身靠近了些，發出一聲疏懶的笑：「我們之間的賬，算算？」

「算……」算什麼？

宋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哪兒得罪他了。

他是討厭女生向他問微信號，所以記恨上了嗎。

「我、我以後不要你的微信號了。」她做起手勢，「我發四，不，發誓。」

宋玖半睜開一隻眼睛偷瞄他。

畢楚眼眸深暗，撐在她身側的那隻手慢慢鬆開，長久，才低嘆一聲：「算了。」

「哦，」宋玖大腦飛速轉動著，說話卻不過腦子，「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垂涎你的美貌了，絕對不……」

好像有點不得體啊。宋玖很果斷地把接下來的話咽了下去。

畢楚眉心微不可察地跳動了下，看她的眼神詭異得有種像是在看精神病的氣質：「…………」

這傢伙到底是想要表達些什麼？

他直起身來，拉開距離，懶懶地睨過宋玖：「說吧，你剛剛在這裡幹什麼。」

「……」

宋玖吞咽了一口氣，這回是一定要斟詞酌句，不要露出什麼破綻來了。

「我給你好好組織語言的機會。」

他嗓音淡漠。激得宋玖幾乎是在一瞬間條件反射式的把手機笨拙地掩藏在身後，低著頭，深呼吸，還不放棄拙劣的演技吞吐著繼續道：「沒、沒什麼的……我只是、只是路過……而已。」

「過路人啊。」

宋玖不回答表示默認。

「你的專職就是報警？嗯？報警專業戶？」

「——！」

原來上次的事情他也知道啊。

畢楚幽深的目光望她，帶著幾分涼意，讓宋玖感覺到一份不屬於這個季節的寒冷感，背脊僵得筆直。

本以為惹怒了大佬會有什麼不堪設想的惡劣後果。

末了，他卻只是簡單說一句：「早些回家。」

話里聽不出什麼情緒，卻讓宋玖感覺比剛才少了些冷淡與不耐煩。

像是一位不良少年榨乾了靈魂用他全身上下那僅存的一點耐心來給她的這一句善意提醒。

天黑了，就得回家。

不過宋玖並沒有領他這善意的提醒。

她愣了會兒，沒說話，十幾秒后發現對方也沒再開口。

覺得不應該是這樣啊。按照電影里的情節發展，接下來不應該是被質問為什麼要報警以及被要挾被恐嚇嗎？

這未免也太草率了些。

以簡單的四個字就結束，還是一句充滿關懷的「早些回家」，雖然語氣不是很友好。

宋玖的勇氣被好奇心重新勾起，她壯著膽子，猛地抬起頭。

不良江湖少年只給她留了個背影。

他走路慢悠悠的，背影修長，套著松垮凌亂的黑色衛衣，身形清瘦卻不至於單薄。

順著亮起的路燈，能隱約看到他黑色衛衣邊上蹂躪破碎的地方，沾上了泥土灰塵。

宋玖腳步不聽使喚的跟了上去。

大約是動靜過大，太過於明目張胆，被發現了。

畢楚腳步頓住，緩緩轉過頭，清雋面龐上沒什麼表情：「你跟著我幹什麼？」

「……」宋玖沒想好措辭，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麼回答，「我……」

原本吞吐的話也瞬間梗在喉口無法說出了。

時間彷彿靜止了般。

多年後，哪怕時間流逝，各自奔走，那個畫面也還是會被撥開細紗，清晰無比地浮現在宋玖眼前。

就像此刻。

少年神情慵懶地覷著她，五官線條利落分明，像是藝術家細心雕刻出來的那般，每一筆每一處線條都落得恰到好處，落在了宋玖的審美標準上。

黑髮略有凌亂卻幹練，眼眸低垂，鼻樑很高，薄唇緊繃著，恍若天生里就帶著那一股子疏懶寡淡的氣質，同人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感。

幾秒后，他嗤笑一聲，拐過巷口。

宋玖花痴勁一過，立馬就清醒過來。

又花了大概五分鐘的時間研究手機導航，這才勉強轉悠地在一家名為【輕狂】的酒吧門店對街停下。

這是一條年久未修的酒吧街，路燈閃爍。沿街不時能看到幾對擁抱著的情侶親密啃吻，出來醒酒的醉鬼煙霧繚繞。

就莫名沒由來的帶著種纏綿和繾綣。

遠遠望去，鑲邊招牌上的字張牙舞爪，花紋不規則地向外蔓延。混跡於各種打著簡陋LED紅色燈並且標記一應俱全的成人情趣用品的小廣告之中，還挺顯眼。

再三確認了是和洛柒所說的是同一家。

突然一個人影蹦噠到宋玖面前。

「我說姑奶奶啊，怎麼現在才來，等了你好久！」洛柒往她肩膀上一拍，然後順勢摟過她手臂，「發什麼呆呢，走吧。」

「你是不是想嚇死我。」宋玖余勁還沒緩過來，被迫地跟上洛柒的步伐。

「那倒不至於，」洛柒偏過頭，「不過話說你怎麼這麼慢吶。」

「……」宋玖猶豫片刻，「那個，路上出了點小意外。」

她是絕對不會說是因為她迷路了。

路痴這種事，打死她都不會認。

宋玖很快轉移話題：「我們來這兒幹什麼？」

此時此刻，臨界於白天和黑夜之間的點，被朋友叫到這種地方來玩，宋玖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回家之後會是什麼後果。

按照她對宋母這幾個小時內相處的淺薄認知來看，回家后是一定會被罵的。

所以她到底為什麼要一時昏了頭答應出來玩啊。

人間迷惑。

「嘿嘿，柒姐帶你去欣賞美男子。」

「……？」

宋玖眨了眨眼睛，在她的世界里除了畢楚之外就沒有別的美男子了。

「沒興趣，」宋玖要往回走，「我要回家。」

「你必須陪我！」洛柒拉著她走。

「我跟你說，就是那個新來的主唱，叫什麼夜的，長得太絕了，」洛柒一口氣都不帶喘的，「簡直秒殺我無數的娛樂圈牆頭啊啊！

「呵呵。你連人家叫什麼都沒搞清楚就粉上了，合適嗎？」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的顏好嗎！」

「也是，我忘記了，你一直擁有一雙善於發現美的眼睛。」

大廳的燈光很魔幻，從四角交錯著打出來，晃得人眼花。耳邊熱烈喧囂的躁音震得耳蝸發緊。

卡座區內，洛柒帶了不止宋玖一個朋友。不過這些人里除了洛柒之外，宋玖一個也不認識。

簡單地熟絡幾句，宋玖感到莫名其妙的煩躁，也許是因為太過張狂的音樂，也許是因為不安於這樣熱鬧的環境。

舞台上的一位歌手嚎著煙嗓唱「死了都要愛」。

宋玖很好奇洛柒心心念念的那位神顏主場到哪裡去了。

宋玖第三次把吧台上的精釀白啤翻了個邊之後，最後的一點耐心終於消失殆盡。

她對洛柒說：「你們先玩，我去趟洗手間。」

了解宋玖如洛柒，她一下子挽住她的手，跟了上去，「我陪你去。」

意思好像就是在說，我懂你，你不準先開溜。

走廊過道里，洛柒輕嘆了聲：「唉，我的情歌小王子怎麼還不出場，人家可是專程為他而來的。」

「得有多好看啊，長成一朵花？」

宋玖到底覺得沒人能好看過畢楚。

「還真被你說對了，人家就是【輕狂】一朵花，嗯，說是這裡的花魁也不為過。」

「花魁……嗎？」

雖然知道這只是個生動形象的比喻，但是宋玖在往那方面想的時候莫名覺得有種反萌差，唇角忍不住往上翹。

「嗯吶，估計也只有咱們學校的畢大佬才能征服他。」

洛柒甩了下手上的水，又好像想起來什麼，提醒道：「不過你得千萬離他遠一點，別看那人長得好皮好臉人模人樣的，其實，怎麼說呢，大佬嘛，通常都是有數不清的傳說。坊間傳聞，他有暴力傾向，人格間歇性分裂，曾經把人打進過醫院，傷患差點變成植物人，可沒人敢惹。可能是有那麼誇張了點，但是逞兇鬥狠絕對少不了他，總之，就是絕非善類。」

宋玖嘴角輕微抽動了下。這可不止一點誇張吶。

她很想說其實她早就知道了，作為這本書的男主，一個十分囂張的校霸，多少是有點傳奇色彩來加持主角光環的。

「唉，真真是白瞎了那張好臉。」

「我知道了，」宋玖表示認同並且嘆氣，「所以楚美人就是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是吧。」

「大概就是那個意思。」

「說來可能不信，我最近的厄運都是拜他所賜，所以，如果有哪一天他落到我手裡了，我一定要褻玩他，蹂躪他，狠狠地蹂躪！」

「……」

洛柒不經意間餘光一瞥，然後噤了聲。

宋玖洗完手后，剛轉過身，就撞入一道冷冽窒息的眸光中，仿若天寒地凍，漆黑的眼瞳深不見底。

畢楚就站在距離宋玖幾步之遙的後面不動聲色地看她，還不知道站了多久。

***

【畢楚：……蹂躪誰？再說一遍。

宋玖：不知道。（強行裝傻.jpg）

畢楚：我什麼時候改名叫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