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04  房子被炸了。

空氣中有些許沉寂。冷色調的燈光下，兩人之間狹窄的空間透著股曖昧與燥熱。

畢楚淡抿著唇，單手插進褲袋裡，就那樣似笑非笑地望著蘇琦，保持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沒有再進一步，卻也沒有要放手的意思。

三年前，畢楚認識了蘇琦。

那還是少年時情竇初開的時候，年少輕狂，卻也永遠記得她從光束中走來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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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楚，我不奢望你在學校有多好的成績或者以後會取得多大的成就，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把書念完，希望你以後一輩子過得平安快樂，哪怕平凡。其實這樣挺好的，平凡的平安就好。」

畢溫然的眼神溫溫柔柔的。

畢楚低垂著眼眸，光束打在他削瘦的眉眼輪廓上，嘴角輕扯了一下，話里含著淺淡的笑，「我知道。」

少年轉身，背影單薄利落。

十五歲的畢楚會反覆做同一個夢。

相同壓抑的環境，相同簇擁著的嬉戲吵鬧，以及，葉江年猙獰絕然的臉龐。

都在不斷放大，反覆。

蟬鳴陣陣，盛夏的傍晚有涼風吹過，帶動小小風車旋轉。

稚嫩孩童的臉上還掛著笑容，追逐、嬉鬧。

直到一聲爆破聲響破天際。

他們身後的街道當房，其中的一間，被炸了。

隨之而來的是男人的怒吼與槍彈聲。恍若是天降災難，一群孩童嚇得瞬間四散，或者是，其他的小朋友，都有媽媽來接，都投入溫暖的懷抱。

最後畢楚呆愣在原地，過於驚恐好像也忘記了哭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因為被炸掉的，是他家的房子。

「你醒啦。」

「……」

「你為什麼不穿衣服？」

「——！」

抬頭看過去，視線對上。

對方是個杏眼鵝蛋臉的小姑娘，長得還挺打眼，漆黑的眼珠子帶著點茫然地正盯著他。

手掌下意識地撫了下身上，光滑的，鮮活又溫熱。

果然，沒穿衣服。

畢楚迅速地垂下頭去，掀起眼皮子瞅了眼下半身。

還好，褲子還在，勁瘦腰線盡數收沒進褲腰。

他的視線在空中停了幾秒，沒有表情的，慢條斯理地轉過身去。

淡漠地掃視一圈后，最後在一棵歪脖子樹的樹杈上找到自己正掛著的黑色襯衫。

動作熟練簡單套上衣服的同時，花了幾秒鐘的時間迅速地捋了下自己所經歷的事情。

是了，是在一次再平常不過的江湖約架之中，因為警察的突然到來，

他不得已跳進最近的這一個人工湖，憋了好長時間的氣才爬上來。

結果可能是太累，又或者是太餓，就躺在草叢地上睡著了。

「哥哥你是要去哪兒？」

畢楚才剛邁出幾步，就被後面軟軟糯糯的聲音給叫停住。

他懶洋洋地轉過頭，臉上寫著一種不可思議，「等等，你叫我……什麼？」

「哥哥啊。」

畢楚垂眸放下自己的袖子，微皺了下眉，表示疑問。

女孩似乎也看出他的疑問來了，繼續解釋：「你就是我哥哥啊。」

聲音放緩了一點，她一臉真摯地看著畢楚，希望能從他那裡得到一點認可。

畢楚表情漠然，狹長著眼盯她，繼續表示疑問：「……？」

這是哪家的小孩發病了？出來亂認哥哥？

「我，」畢楚抬手指了指自己，語氣冷硬，「不是你哥。」

「不，你就是。」女孩很倔強，並且充分表示自己的關心，「我帶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離家出走了。」

「這是阿姨讓我給你帶的飯，」她拎起手上的飯盒袋子，真摯而誠懇，「她說怕你餓，裡面有你愛吃的胡蘿蔔炒肉絲和雞蛋餅，還有……」

「好了，」畢楚盡量壓抑自己的暴躁，以免嚇到她，「我不需要她管！也不需要，你管。」

後來蘇琦就真的成了畢楚的妹妹，其實只是遠方表妹，沒有血緣關係。

蘇琦比他小三歲，卻是聰明得驚人，在同齡人之中根本就掩飾不住她的光芒。

所以後來小才女連連跳級，一直跳到了和休學一年的畢楚一個年級。

不過一個在重點實驗班，一個在吊車尾的五班。

即使是這樣，小才女蘇琦也是年年穩坐年級第一的寶座，拿各種競賽獎盃證書拿到手軟。

當時宋玖看小說看到這裡的時候也覺得很神奇。

這女主光環也太強大了。

同時也覺得這男主也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明明對人家有意思，還偏要忍著不說。

以至於後來發生了那麼多曲折誤會，情路坎坷。

直接乾脆一點不好嗎？

你是男主啊，是萬眾矚目翹首以盼擁有主角光環的男主啊！

你要是去表白那她肯定是會同意的啊！

宋玖在一番感慨之後還來不及去細細回憶思考他們之間是哪一次的感情糾葛的時候，一回頭被睜著水靈靈的卡姿蘭大眼睛的小金毛狗嚇了一跳。

「啊啊啊——啊！」

宋玖撒丫子狂奔沖了出去。

畢楚和蘇琦的表演就此終止。

「阿楚哥，這……」

蘇琦杏眼微翹，看了看畢楚，又看了看突然出現的宋玖。

不是說這個地方很安靜，沒人打擾的嗎？

「沒事，」畢楚嘴角微斂，抬手揉了揉蘇琦的腦袋，「你先回去吧，好好練習一下，相信自己。」

「嗯。」

蘇琦點點頭，抱起地上的書包，然後轉身走了。

宋玖恍惚才反應過來自己可能是理解錯了。

還好，還好小金毛狗救了她，沒能去打成那個報警電話。

好歹她也是看過這小說的啊，怎麼連這些關鍵情節都能混淆呢。

宋玖又仔細回憶了遍。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蘇琦要參加學校漫展表演節目的那次。

那次啊，好像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宋玖來不及細想，顧及到此刻的尷尬處境，拉攏過衛衣帽子，很恭敬地鞠了躬，「對、對不起。」

然後轉身就跑。

手臂垂在身側，畢楚眯了眯眼睛：「……」

我長得就這麼不堪嗎？每次見到我就要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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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玖剛開始還沒覺得什麼，一路跑回宿舍后，後勁就上來了。

不知是劇烈運動的緣故還是心理作用，臉色變得有些紅，還發燙。

一番感慨著，男主不愧是男主，長著那樣一張妖艷臉。

腦海中浮現出畢楚的模樣。

夜晚潮濕，空氣寂靜。

他一副漠然睏倦的鬆散樣子，眼瞳幽深，睫毛長而密，鼻樑高挺，薄唇微抿著。眉眼輪廓像是藝術家精心雕刻出來一般，流暢的線條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完完全全刻印在了宋玖的審美標準上。

單是站在那兒，肩寬腰窄，少年如松竹挺拔，比孤月清冷。

宋玖下意識地咽了下口水，扶著床桿抽來紙巾擦自己鼻翼上微微冒出來的細汗。

活脫脫就是個勾人的男妖精！

而且男妖精還跟她對視了短暫又漫長的一點五秒。

驚心動魄又刺激。

還好宋玖足夠鎮定，迅速的就調整好面部表情，回敬了他一個同樣冷漠淡然的眼神。

「玖玖，你怎麼了？看上去好像不太舒服的樣子。」

「誒，你的臉怎麼這麼紅啊？」

「……」宋玖很是鎮定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還有點發熱，「有……嗎？」

「有啊有啊，比煮熟了的麻辣小龍蝦還紅。」對面床鋪的洛柒一貫語出驚人。

宋玖飛快地想象了一下這個畫面，開始懷疑這個比喻的合理性。

臉比煮熟了的小龍蝦還紅。

比小龍蝦。

還紅。

這是個什麼鬼比喻！！！

那該得是個什麼樣的爆紅啊！！！

「我不是，我沒有！」宋玖否認，「我這是剛剛跑步跑的，跑了一身汗。」

「所以你這麼晚回來其實是去跑步了？」

「嗯。」

「減肥？」

「嗯。」宋玖點頭。

「不夠義氣！減肥都不帶我們一起的。」

「我這不是，」宋玖回到自己桌前，喝了口水，「先去打探一下環境嘛，結果是，環境並不好，那邊不知道是哪位宿管阿姨養了條狗，太可怕了。」

「好可怕啊，我也怕狗！」洛柒作西子捂心狀，「還是不去吧，反正我也不是很胖。」

宋玖覺得洛柒今天晚上有點反常，其他的兩位室友也有點反常。

「柒柒，」宋玖收拾好了洗漱用品準備去洗澡，「你們怎麼都盯著我看啊？」

「……」

「是我的臉還紅嗎？」

「不是。」

洛柒舔了舔嘴唇，「就是覺得你好像突然變好看了。」

宋玖：「……」

這是什麼意思？什麼意思！就是說她以前不好看了！

這話說的感覺有點奇怪。

就是說的她以前好像特不好看一樣。

宋玖回神想了想，也是，小說里原主只是一個小透明而已啊，別人是很難注意到她的，所以肯定各方面都平平無奇。

「不過肯定是我看書看太多了出現了幻覺，對書本產生了審美疲勞，所以一看見其他東西就會覺得特別賞心悅目。你看，今天的阿黃也變得乖巧多了呢。」

阿黃是另一位室友顧茉養的小倉鼠。

「啊，沒有辦法，我真的是太愛學習了！我對學習的熱愛怎麼就這麼深刻，就讓我溺死在書本的海洋里吧……」

沒有聽完她的深情訴說。

宋玖默默地拿起盆走到浴室去。

其他人也都很有默契地合拉上床簾。

宋玖洗完澡，弄乾頭髮，爬上床用被子捂住腦袋。

總感覺臉還是有些發紅髮熱，洗完澡也還是這樣。

她立刻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總該不會是感冒發燒了吧。

這個時候其他人基本上都已經睡了。

夜裡靜悄悄的黑漆漆的。

只聽得到她逐漸放大的心跳聲。

大概沉浸於男主美貌中快半個小時。

宋玖猛地從床上坐直起來。

哦——天哪！

好像忘記了某件很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