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尋蹤
路天明頓時心頭一緊,像是被一般極為纖細的繩索勒了一下,一陣莫名的痛苦襲了上來。
孩子皆是父母的心頭之肉,任何珍奇寶物均是無法媲美的珍貴,是誰,把一個嬰兒丟棄在門口呢。
他環顧四周,此刻剛過子時,萬籟寂寥,一片靜默,一個影子都瞧不見,更不說是人了,除了剛才那隻黑貓,欣許連夜晚偷食的耗子都已歇息了吧。
他喃喃自語道:「如此深夜,是誰家的孩子放在這裡。」
劉吉回神,看了看地上破舊的草藍,果見一個嬰兒此時安靜地躺在草藍里,便道:「老爺,還真有一個孩子,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
路天明嘆氣,雙眸莫名的發疼,他幽幽道:「瞧見了,夜黑風高,天寒地凍,一個孩子,怎麼能隨便的擱在地上,抱他起來罷。」
劉吉點頭道:「是,老爺。」說罷,便把燈籠擱在地上,伸手去抱那破籃里的嬰兒。
卻是沒有注意到,那嬰兒卻奇怪的睜大了眼睛,竟然直勾勾地盯著路天明。雙瞳之間,好似還散發著微弱的白光,只是白光稍縱即逝,在如此黑的夜裡,便如螢火之輝,是不起眼的。
嬰兒那雙靈動的雙眼,是會說話一般,突地,莫名了眨了幾下。
劉吉手還碰到嬰兒,雙手只是剛好靠近破籃子,卻聽「哇」的一聲,毫無徵兆,嬰兒便哭了出來,把劉吉嚇了一大跳,他頓時被雷電觸到一般,雙手忙縮了回去。
他轉頭看了一眼路天明,顫聲道:「老爺,這……,這……,還孩子有些古怪,依老奴看來,還是等他父母來吧。」
路天明搖頭道:「不然,天色越深,怕是初秋的寒意漸濃,這天氣,是要傷了這孩子,劉管家,還是快些抱起回府,找一個乾淨的襁褓,再叫奶娘給他喝一些奶水,等到天亮時,在門前貼張告示便是了。」
劉吉聽了陸天明的話,自覺得也是頗有道理的,便又俯身,柔聲道:「小娃子別怕,我家老爺看你一個人在這石獅子下,特別可憐,讓老奴抱你回去,待你父母尋來,再還回於他們,小娃子別哭了。」說完,他又伸手去抱那嬰兒。
說也奇怪,那嬰兒似乎能聽懂他說話,這次,竟然乖巧了許多,也不哭鬧了,還眨著他那大眼睛,伸了伸舌頭,小嘴半開,像是在嘆氣一般,倒也是顯得特別的可愛。
劉吉起身,轉過來把嬰兒抱給路天明看,路天明大喜,哈哈笑道:「這個懂事的小傢伙,瞧這模樣,恐怕是要比恆生多長了幾個月罷。」他從劉吉的手裡接過嬰兒,又仔細了看了一眼,點了點頭,接著道:「但這小臉有些蒼白,是吹了夜風吧。」
劉吉道:「老爺說的極是,一會叫奶娘起來,換了這粗布,再喂些奶水,看這小娃子是餓了。」
路天明道:「嗯,如此深夜,大人也要饑寒了,更不說他一個嬰兒了。」他一隻手抱著嬰兒,一隻手拉了拉那粗布。
「咦,這是什麼?」他拉粗布時,見嬰兒的左肩上,竟然印著一個圖案,顏色黝黑,在嬰兒白皙的皮膚上特別顯眼。
劉吉湊了上來,看了一眼,道:「是刺青。」
他也翻開嬰兒的粗布來,細細瞧了瞧,接著笑道:「我聽有些人家,喜歡在出生嬰兒身上紋一些特繪的標記,代表是他族中後人,看這圖樣,倒像是一把斧頭,莫不是這孩子的父親,是哪個山裡的樵夫了吧,才會刺一把斧頭在自己的孩兒肩上。」
路天明道:「原來如此,世人還有這愛好,我怎麼不知。」
劉吉笑道:「老爺原來是讀書之人,後面又忙於經商,自然不知道這市井小道了,老奴也是聽縣城的癩皮狗阿三說過的,他手腕上就刺了一根骨頭形狀的圖案,想來這就是刺青吧。」
路天明笑了笑,道:「是嗎,皮相雖然比品格性命差距甚遠,但有道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也不至於這般糟蹋罷。」
劉吉道:「不滿老爺,這些年流行,若不是老奴上了年紀,都想跟一下當下時尚風範。」
路天明道:「管家倒是童心未泯,想來這孩子的父親也是跟你一般性格,崇尚此類,不說這些了,看看籃子里還有什麼東西?」
劉吉點頭,彎腰提起破籃子,見籃子內確實還有東西,拿來了出來,道:「還有一塊玉佩,倒是跟嬰兒身上的刺青有些相似。」他遞給路天明。
他接過,仔細端詳了片刻,道:「這玉佩晶瑩剔透,雖然其貌不揚,但材質卻是上乘,是新疆的和田玉,雕刻的技藝也是能工巧匠的手法,以此物看來,這孩子的父親,倒不像一般的山野樵夫。」
劉吉恭維道:「老爺見多識廣,老奴是不知了。」
路天明笑道:「劉管家謙虛了,不說了,先把嬰兒抱回府中,待明天在替他尋找父母罷。」
劉吉點頭,提起石階上的燈籠,關上了大門。
告示貼在門口已經過了三天,但卻未見有人前來認領孩子,上門乞討的叫花子倒是來了幾波,酒足飯飽,又拿了些碎銀,便信誓旦旦的揚言要幫忙找這孩子的父母。
花山縣叫花子很多,但地方也不小,要在人群找到孩子的父母,卻也不易,況且就憑那一點點線索,簡直是大海撈針。
又過了一日,還是杳無音信,路天明只好遣就管家往縣衙了走了一趟,回來時,劉吉道:「老爺,聽衙差的說,近日沒有人報人口丟失。」
路天明放下手中的茶杯,眉目微蹙道:「哦,那門口的告示還在么?」
劉吉道:「是的,已經是第四天了,看熱鬧的倒是不少,但未曾看見有人揭告示。」
路天明緊縮眉頭,面露難色,嘆氣道:「這該如何是好,人海茫茫,上哪裡去找這孩子的雙親,難道孩子的父母就不著急嗎?」
「老爺。」彩色的屏風後面,傳來女人纖弱卻是又充滿磁力的呼喚,路天明轉頭望去,她人已經轉到了廳上,是他剛生完孩子不久的夫人許嬌娘。
嬌娘蓮步珊珊,身段綽約,一身素黃羅裙,髮髻雲堆,額頭上扎著青色頭巾,更有別樣的妖嬈,美艷的臉頰上略顯得蒼白,懷中抱著剛出世不久的兒子恆生,後面跟著催娥和抱著前些天路天明從門口石獅子下面抱回來的嬰兒的奶娘魯媽。
路天明見是嬌妻嬌娘,忙起身來,迎了上去,細語柔聲道:「你不在後院房間里躺著,下床跑到這前院來做什麼,莫染了風寒,傷了身子?」
許嬌娘知道夫君語中雖是責備,但實際上是流露暖暖的關懷,如春風裡的幾許陽光,她笑了笑道:「無礙,妾身床上躺的久了,反而全身都不自在,倒不如下床走走,舒舒筋骨,呼吸點新鮮空氣。」
路天明輕扶著她坐下,語中羞愧道:「辛苦夫人了,為夫卻幫不了什麼忙,若不讓為夫來抱抱恆生。」
許嬌娘淺淺微笑,含情脈脈地看了夫君一眼,把懷中的恆生接了過去,道:「這小傢伙調皮的很,可沒少折騰了,昨晚不知尿了多少次床,若不是有翠娥和奶媽,我定是要吃不消了。」
路天明逗著兒子樂,聽嬌娘說,道:「如此,是辛苦他們了。」他晃著襁褓中的孩兒,又對劉管家道:「去賬房取十兩紋銀,賞他們倆人每人五兩。」
劉管家躬身笑道:「是,老爺。」
翠娥與奶娘高興地笑了笑,紛紛作揖道:「謝老爺。」
翠娥道:「奴婢不辛苦,最辛苦的,是夫人了。」她站在許嬌娘身旁,嬌娘生子時候的痛楚,想是感染到了她。便道:「想起那日,才叫人心驚膽戰呢,若非夫人意志堅強,又得神明庇佑,才順利生下小公子的,如換著翠娥,肯定是要了我半條命了。」
許嬌娘轉頭看著她,微微蹙眉,然後笑道:「你這傻孩子,女人家生孩子又不是藤上摘瓜,樹上摘果,哪有不辛苦的,都是這麼過來的。」